山东民乱四起,消息迅速扩散,不出数日,此事便已传到京中。
得知此事,朝臣们激动不已。
对于清丈田地,摊丁入亩之事,他们是最为抗拒的,好不容易抓住这机会,如何能不大做文章?
次日一早,朝会上便有人提及此事。
只见一年轻的监察御史站了出来说道:“启禀陛下,山东诸地因推行新政致使民怨沸腾,百姓皆聚众抗议,拒绝推行新政,此事已愈演愈烈,渐已爆发动乱,臣请奏陛下,立即中止推行新政,平抑民怨!”
“摊丁入亩之事虽于国家有益,但百姓愚昧,如今已引起动乱,还请陛下暂停山东试点!”
“请陛下暂停山东试点!”
…………
随即,又有数名官员站了出来,甚至还有几名武勋也跟着出言。
所有官员的说法都很一致,虽然摊丁入亩之政策对国朝有益,可百姓愚昧,使得山东大乱,还是先暂时停止,再徐徐图之。
大家都是为官多年的人,难道看不出摊丁入亩之事对国家的好处,所以不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只能以另外的方式劝阻朱元璋。
对于山东的情况,朱元璋了如指掌,毕竟山东试点是国朝大计,朱棡每隔几日便会送来密报,所以在得知山东民乱后,他早就预料到朝臣们会借此机会劝阻自己暂停此事,因而他并不意外,只是冷眼旁观着。
待再也没有官员站出来后,朱元璋这才冷声说道:“历朝历代,哪次改革,不会引起动乱,山东民乱只是疥癣之疾,若就因为区区民乱就废止新政,岂不叫那些反对之人看笑话!”
这话一出,群臣们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之前凤阳民乱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现在到了山东,就变成了疥癣之疾了!
“可是陛下,治大国如烹小鲜,税务之事更是关系着整个国朝的生死,既然已经引发了民乱,就更应该先暂停下来才行!”吏部尚书李信站了出来,说道。
“陛下,大司徒所言极是,应该先暂停山东新政,再徐徐图之!”户部尚书郭允道也跟着说道。
“臣等复议!”
…………
随即,剩下几部尚书也跟着走了出来,好不容易让山东乱起来,他们才有借口阻止摊丁入亩之事,怎么能因朱元璋几句话就妥协了呢!
“此事不必再议,若只是因为区区民乱就暂停朝廷大政,长此以往,朝廷的威望何在。”朱元璋冷冷的说道,这话说得在理,若是每次朝廷颁布新的政令,一旦不符合他们的心意,就以民乱为由抵抗,那以后,他还如何治理大明。
“可是,陛下……”
众臣还想说什么,朱元璋当即大手一挥,叫道:“退朝!”随即直接起身离开。
见状,众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朱元璋施行新政的态度如此坚决,他们总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去死谏吧!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场民乱越闹越大,最终无法收场,他们才能有机会彻底阻止新政。
可惜,理想与现实总是背道而驰!
正如朱元璋所言,虽然民乱声势浩大,可说到底,不过一帮乌合之众各自为战,压根没有严密组织和顽强决心,而且这些人作乱也不过反抗新政,并非是要造反,因此,这场民乱压根没有维持多久。
平安一道军令,各地卫所兵纷纷出动,顷刻便将那些作乱的百姓吓得四散而逃。
正规军的威慑力,可比普通衙役要强得多,加上平安下了死命令,要逮住几个出头鸟抓回来狠狠拷打,是以卫所兵一出马便大举搜拿,抓了好些个民乱头目。
作乱百姓本就一盘散沙,看见有人被抓,哪敢再出来蹦跶,不出几日,各地民乱就烟消云散,随后平安更是派卫所兵在各地巡防,辅助地方官衙清丈田亩,整个山东状况顿时好转了。
而在青州那边,锦衣卫也是不遑多让,只几天功夫便将所谓的智尘上师捉拿归案。
数日后,都指挥使司衙门内,一锦衣卫拿着一叠纸,对着朱棡说道:“殿下,这些都是智尘上师和他手下的那些白莲妖人的口供,请殿下过目!”
锦衣卫可是审讯犯人的专家,在锦衣卫手里走一趟,这智尘上师的八辈子祖宗都被挖出来了。
“恩!”朱棡点了点头,接过那叠纸,然后仔细看了起来,越看,脸色却越是难看。
“殿下,怎么了?莫非锦衣卫没审出什么?”守在一旁的平安见此,顿感好奇道。
“查是查出来了,只是这供词……你自个儿看吧!”朱棡说着,就将供词递给了平安道。
平安赶忙接过,刚一看,就惊讶不已道:“这智尘妖师竟是孔家人?”
“是呀!本王也没想到孔家竟还有漏网之鱼,这毛骧办事太粗陋了!”朱棡慢慢说道,幸好如今毛骧已经死了,不然肯定被朱元璋治一个渎职之罪。
随即,平安继续看了下去,这一看登时心惊肉跳,上面记载了智尘上师的供述,此次的幕后主使乃齐王府长史齐可恭,齐可恭想要阻挠摊丁入亩之事,才找上了他,他原本就想着报仇,所以双方一拍即合,才有了这次山东民乱之事。
“这……”越看,平安不由得额头直冒汗,仅仅一个长史,怕没那么大的能量,后面很可能牵涉到齐王朱榑。
对于朱榑,平安可是感触颇多,当初他将都司从青州迁到济南,就是为了躲避齐王,因此,平安很清楚朱榑是什么癫狂性子,说他能干出这种事,一点都不奇怪。
朱棡也揉着额头犯愁道:“本王早就听说老七行事放荡,却没料他竟还牵涉此事中。”
既来了山东整治官场,自然绕不开齐王府,朱棡老早就从本地官员的诉苦里,得知朱榑的所作所为。可毕竟是自家兄弟,朱棡不好痛下杀手,因此他在奏报山东乱象时,刻意将朱榑的劣行统统隐去。
可如今看来,终是纸包不住火了。
心中对自家老七还有些许指望,朱棡犹豫许久,终又朝平安问道:“你看这事,有没有可能是这智尘妖师的诬陷?”
“下官不知!”平安当即说道,事涉皇家内务,他打死都不愿意去趟这趟浑水,因而直接表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