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宋锦安所在的房屋被关上门,他才失魂落魄的挪步去到床榻旁,垂眸一看,手中竟还捏着那封信。
他本想借着江以绥一事,劝说宋锦安莫要出手,由他来想法子救下江以绥,再借此事与宋锦安换一个荷包就好。
本想劈柴回来就同她言说此事的。
可终究是迟了一步……
他盯着那封信,笑意苦涩。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那封信,一下接着一下的撕,直到彻底撕碎才停下。
天色渐晚,霍无妄丢了魂似的坐在床榻上,双目无神的望着小窗。脑中全是上一世二人间的种种,直至此时他才隐隐明白,何为你情我愿。
上一世她从始至终都不曾想过嫁给他,可她别无选择,被逼的只剩嫁给他这一条路。
如今她如此决绝的推开他,大抵这才是上一世的她真正想做的事吧……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积雪近乎过膝。
他想,宋锦安或许是要在此多留一夜的。
如他所料,即便宋锦安想即刻离开,但这样的大雪骑马难行,她也只得暂且留在客栈。
直到夜色降临,孟祯前来客栈时,正巧碰上霍无妄出去。二人在门口遇见,孟祯顺口问他:“霍公子要去何处?”
天都黑了,四周的铺子多数都已关门。瞧他脸色不对劲,孟祯还以为他是身子不适,忙问:“可是要去医馆?”
“去喝酒。”霍无妄只留下这么一句,便擡脚离开。
孟祯刚想喊住他,但见他背影中透着几分孤寂,终究没出声喊他。
得知孟祯是来住店的,老板娘便猜到此人多数就是宋锦安所说的那位孟公子。一番询问后,却因腿脚不便,只得冲着他指了指楼上的屋子,“孟公子就住这个屋子。”
她嗓门大,在屋子里的宋锦安也听得清清楚楚。忙从床上起身走出屋,看到楼下的孟祯时,才展颜一笑,“师兄。”
她匆忙下楼接过孟祯肩上的包袱,二人又一同去楼上。
孟祯无意间瞧见她腕处缠着绢帛,眉心微微皱着,柔声问:“受伤了?”
顺着他的眸光看去,宋锦安忙将衣袖往下拉了拉,“小伤口,不打紧。”
万幸动手时还隔了一层布,她也刻意的收了力道,这才不至于让手臂上伤口太深。只是划处浅浅的一道伤口,大抵两三日就能好了。
巧的是今日正好前去医馆买来药和绢帛,本是给这客栈老板娘用的,没想到她竟也用上了。
“冬日里受伤,最是难愈。切不可大意,好生养着。”孟祯叮嘱。
宋锦安应了声,不觉间已然走到房屋门口。
推门而入,见宋锦安将包袱放下,孟祯问:“师妹,霍公子他可是遇到事了?”
听到“霍公子”三字宋锦安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孟祯歪着头看她,见她神色不对,倒也猜个大概,“莫不是你二人起了争执?”
“若非今日得见师兄,我倒不知那封信竟是被他藏起来了。”
宋锦安直至此时提起这事仍旧是满心怒火,“亏得这封信还不曾被他烧了,否则只怕也难逼他承认此事。”
“师父那封信?”孟祯问。
宋锦安点头,“正是。眼下师父一事已是箭在弦上,若非是他将此信藏起,我此时定是在京城了。偏偏此人还将我哄骗至此,无非是不愿我前去救下师父。”
更要紧的是这已然是他第二次藏信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孟祯见她如此气恼,反倒是问:“他为何要藏下这封信?”
这话倒是问的宋锦安唇角紧收,哑口无言。
但孟祯同她在福鹿县朝夕相处足有四年,又怎会不知她的性子,想了想才问:“你要如何救下师父?可是要冒险行事?”
宋锦安脱口而出:“断然不会。”
“师妹究竟要如何救师父?”孟祯重复询问。
宋锦安动了动唇,小声道:“自是请家父劝陛下收回赐婚一事,到时师父再以身子不适为由,离开京城即可。”
可这话说的却是全无底气。
孟祯自是也猜到此举不易,但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轻声道:“我知师妹行事速来谨慎,但急则失智。霍公子将这封信藏起,定然是怕你冒险行事。”
“师兄不必为他说话,此事我心中自有分寸。”
见孟祯还要开口,宋锦安直接看向楼下,“这客栈掌柜的不在,老板娘又受了伤,实在不便做饭,只得我去。师兄先歇息,等饭好了我给师兄端来。”
语毕直接走出去,又顺手将门关上。
她正要下楼,屋内却传来孟祯的低咳声。
师兄本就身子不好,这些年在福鹿县格外留心才养好了些。
此次若不是霍无妄将那封信藏起来,师兄又怎会冒雪前来?
此人当真是坏她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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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子时,霍无妄也不曾回来,反倒是来了个酒馆伙计。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引的住在后院的老板娘只得前去开门,甚至惊得宋锦安和孟祯也都醒了。
酒馆伙计将霍无妄吃醉酒一事娓娓道来,又特意言明需得请一位名唤安儿的姑娘,前去将人带回来。
才刚打开门还不曾踏出来的宋锦安,听这话顿时拧起眉。
却听那酒馆伙计又道:“酒馆几个伙计都碰不得他,但凡靠近,那拳头稍不留意就挥过来了。哪里敢动他,只得请那位安儿姑娘前去。”
正巧孟祯打开了门,听到伙计这话,看向斜对面住着的宋锦安,“我去将霍公子带回来。”
他已然穿戴好,缓步走出来后忍不住自喉间发出两声低咳,脸色也因强行压着咳嗽而憋得泛红。
关上门后,他一瘸一拐的往楼梯口去。
宋锦安见此只得道:“师兄腿脚不便,又病着,还是我去将他带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