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之黄泉
当地府之门在眼前徐徐关闭时,绿珠不禁长长叹了口气。思来想去仍旧想不通,为何连地府也会驱鬼?她思索半日,却仍无法从曾读过的书籍中找到答案。
一旁的小哥儿也是满口的怨言,他掐着腰朝着地府之门,趾高气昂地道:“堂堂地府,竟把我们两个鬼拒之门外,是何等道理啊?”当然,门后连个鬼都没理会他。他尴尬地把头转向了绿珠,问了句,“姐姐,你打算去哪里?”
正当绿珠被死后的一连串奇葩经历搞得云里雾里时,一同被撵出来的小哥儿突然搭了话。许是因找到了同病相怜的鬼,又或者是绿珠的存在打消了他心中的那份不平,小哥儿此刻的表情平静了许多,仿佛方才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的另有其人。
绿珠看了看四周,除了一堆堆的沙丘,就是那漫天的黄沙,心中除了沮丧,还是沮丧。她摇了摇头,回道:“身心俱死,化为一缕魂魄,岂料阎王不肯收留,哎——”
小哥儿见她答非所问,只呵呵了一声。
“原来,阎王不收留并非全是好事。”绿珠自言自语般继续叨叨了起来。
蛐蛐儿听后,补充道:“什么叫并非全是好事,这肯定不是好事啊,你都没地方去了。”
这话一出,绿珠终于有了反应,她把头转向蛐蛐儿,满脸的疑惑。
蛐蛐儿会意,立刻解释道:“无论这人是怎么死的,只要他一旦走上了黄泉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他是做不回人的,死而复生根本就不存在。”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如今的处境非常尴尬,既入不了地府进入轮回,也回不到阳间做回人。”
“原来如此。”绿珠的表情显得十分平静,“怪不得阎王只下了一道令。”绿珠捂着胸口,走到一旁枯萎的大树前,靠着它独自伤悲起来。
小哥儿见此,很有耐心地等了起来,等待那第一次被地府赶出来的女鬼慢慢平复受伤的心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哥儿发觉女鬼的眼神不再那么悲伤了,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姐姐,既然我们都已经死了,就回不去了,不过我们做鬼,也要做得开心,有意义,就像在阳间时一样。”他拿拇指指了指自己,自豪地道,“你跟着我,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对,你已经被赶出来好几次了,是吧?”绿珠的眼神里竟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喜悦。
小哥儿无奈地点了点头,对他而言,这是他死后最大的痛楚。
绿珠笔直了身体,三步并两步凑过去,道:“走,你带我去。”
“没问题!”小哥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随即道:“我叫蛐蛐儿。”
“可方才我听黑无常叫你…”
“姐姐就叫我蛐蛐儿吧。我喜欢这个名字,这是我外婆给我取的,她老人家说,名字越贱活得越久。”
“真的吗?”绿珠傻傻地问道。
“当然是假的了,不然我怎么可能只活到十二岁呢。”
绿珠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蛐蛐儿见绿珠不说话,愉快地笑了笑,随即转了个身,迈出了脚步。他帅气地向后招了招手,大声道:“跟着我就行了!”
反正已走投无路,绿珠便乖乖地跟了上去。
蛐蛐儿是个话痨,路上一直喋喋不休,他向绿珠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当然,他所讲述的经历仅限于他还记得的那一小部分。如,他出生在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小村庄,自小与外婆相依为命,他十二岁的时候,某一天外出放牛,然后就死了。关于确切的死因,他说他不记得了。此次并非他第一次入地府,前几次入地府的情形与今日大致相同,都是在喝孟婆汤前被赶来的小鬼差制止后被赶出地府的。
“你要带我去的地方,是不是你每次被地府赶出之后的栖身之所?”绿珠问道。
蛐蛐儿挠了挠后脑勺,点了点头。
“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在哪里?”绿珠终于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说了出来。
蛐蛐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神秘兮兮地凑到绿珠的耳边低声嘀咕了两句。
不说还好,一说,搞得绿珠火冒三丈,忍无可忍。不知不觉间擡起手来狠狠地抽了他一下。不过可能是因力道不够,蛐蛐儿连叫都没叫一声,只见他眨了眨眼睛对绿珠认真地道:“姐姐,你变鬼之后,是使不上劲儿的,别白费力气了。”
蛐蛐儿是个很独特的孩子,虽然平时露出他那个年纪该有的调皮好动,但有时也会展现出他那个年纪鲜有的成熟。
绿珠虽又羞又恼,最终还是把手收了回来,她假装镇定后背着手继续朝前走起,走向那不知前方为何处的路。
“手无缚鸡之力,又四面楚歌,这就是被地府赶出来的鬼魂的悲惨命运。”蛐蛐儿也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我到那种地方也是身不由己,其实我们孤魂野鬼也是想有个归宿的,只是哪里都不肯收留我们。”
“那种地方,我是死也不会去的。”绿珠说这句话的语气,活脱脱像一个烈女。
“姐姐,你这不都已经死了嘛。”蛐蛐儿在后面奶声奶气地道。绿珠装作没听见,继续朝前赶路。她在盛开的年纪突然凋谢,带着无数的疑问被拉到了黄泉路,可就在鬼门关前就这样不知所以地拒之门外,如今,没了去路。
也不知走了多久,绿珠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朝着蛐蛐儿道:“要不然,我们去找任雨娘吧。”
“杨绿珠,你的名字并未出现在阎王的阴卷上,所以地府不能收留你。”白无常的一席话讲完,绿珠突然双腿没了力气,直接瘫倒在了地上,两行泪水在不知不觉间滑落而下。其实绿珠本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