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几天去接你。”
“不哭了。”
江斯年愣了一瞬，然后哭的更大声了，卫生间里充斥着小男孩不知所措的哽咽声，泪水哗啦啦往下掉，整个人彻底崩溃，又好像如释重负。
终于有人肯要他了。
哥哥从美国赶回来，那时候正是七月，他穿着冲锋衣外套，好久不见，他又好像把自己藏进了黑暗，神情冷漠淡冷，戴着一顶鸭舌帽，背脊骨直直地挺着，来医院接他，他在旁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爸爸不在，只有妈妈在旁边冷漠地看着，对江烬生嘲讽地说了句，“呦，还有脸回来，不是躲去美国了吗，怎么，活不下去了是么？”
江烬生没理她。
“你以为你装好心接走这小子就能重新得到江君朔的喜爱？别逗了，那狗东西眼里只有钱，赚不到钱的孩子，他根本不需要。”伶儒雅见他不回话，憋了一肚子气，但没地发，离开前只扔下一句话，“你这么喜欢给自己找麻烦，那你就好好照顾这个废物吧。”
江斯年已经听惯了这些话，虽然他年纪小，但多多少少懂一些话外的意思。
可当在妈妈嘴里真正听到这些话说的时候，他承认，他不可能没有波动的，所以他装东西的手停了，愣愣地看着病床的白色单子。
好像死人脸上会盖的那种东西。
见他停了，江烬生走了过来，帮他装衣服，和一些玩具，都收拾好了，拉上拉链，背到右肩，提醒他，语气淡然，“穿鞋子。”
江斯年终于回过神来，乖乖地哦了一声，乖乖穿上了自己的鞋子。
后来坐上车，江斯年看着窗外的风景，风吹进来的时候，特别凉爽，他趴在窗户边，“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啊？”
江烬生没回话。
下了车，看到面前学校，他知道了，这里是哥哥高中上学的地方。学校里面，今天人好像很多，有家长，有孩子，都面带笑容，往学校里走。
下了车，江烬生戴上了口罩，往学校里走，江斯年在门口看到了一张大立牌，上面印着林俞的照片，和一些文字介绍，其中重要的两条信息大概是。
——华宜市理科高考状元演讲。
——欢迎各位家长，同学前来听讲。
江斯年愣了愣，发现哥哥已经走在前面了，他赶紧拔腿追上去，看着哥哥的背影，他莫名感受了一股奇怪低沉的气息，很压抑，跟高三的他大相径庭。
到了演讲厅，所有人都坐在了位置上，有些没座位的人会站在空的位置上，江烬生靠在了最左侧的角落里。
江斯年往周围望了望，这个位置离演讲台最远，差点都看不到了，不明白哥哥为什么选这里。
不一会儿，音乐便响了起来，林俞穿着蓝色西装礼服，长发披肩，拿着话筒走了上来。
漂亮姐姐又变回了那个漠冷高傲的样子，凌然偏寒的长相与此刻的她精神相称，那双眼睛像一滩冰冷的水，温度低到了最低点。
说话时有条不紊，但可以感觉出来她并不是很想讲这些，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是默然的态度。
旁边有人在悄悄讨论着。
“你还别说，这小姑娘虽然看起来挺高傲的，但她说的学习方法还真挺对的，怪不得人家能当状元呢。”
“那可不，我之前就听说过，这小姑娘厉害着呢，她当初那个同桌学习也很厉害，状元的苗子，可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转学了。”
演讲结束，全场掌声雷动，主持人说大家现在可以举手提问了，这边刚说话的大妈赶紧举手，前后轮了好几个人，最后终于到她了，她兴奋地拿着话筒，“小姑娘，阿姨想问你一个问题啊，你觉得作为一个学生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林俞向那边投来视线，思虑了几秒，答，“善良。”
观众们有些疑惑，说实话，大家都以为她会说什么勤奋刻苦不放弃之类的，阿姨不解道，“善良跟学习有什么关系？”
林俞:“作为一个学生，如果不善良，考的再好也是徒劳。”
“如果你曾经作过孽，那么你终有一天会为之付出代价，那时候你引以为傲的成绩会通过另外一种形式收回去。”
“因为不善良的你挤占他们的学习空间。”
因为被你欺负过的人，会伤心、会自卑、会痛苦、会转学、会因此失去一切，也许再也不能以最好的状态学习了，人生的未来将暗无天日。
大家听的云里雾里的，但还是鼓了鼓掌表示感谢。
本以为到这里都结束了，结果台上的林俞好像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微微蹙了蹙眉，朝这个阿姨左侧看了看，有几个人在柱子后面，她只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生。
江斯年心想，姐姐是看到他们了吗？这里角度这么刁钻呢。
下一秒。
旁边的江烬生用手压了压帽檐，拉链拉到最高处，紧紧挨着下巴，转身离开了。
林俞最后什么也没看到。
应该是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