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易晞!呃……何易晞。”
谢鹭稍愣,随即释然。替身就是主人的影子,哪里会有自己的名字。她同情之心又泛滥开,善解鬼意地问道:“也是啊。你一定很讨厌这个名字吧。反正已经死了,可以取个你自己的名字。”
“呃……我觉得……也还好吧……主要是我习惯了。”何易晞可不讨厌自己的名字,甚至还觉得有点好听。谢鹭这么问,她就是发觉这点疏忽了。要来鬼街演戏,好像是该取个艺名。
“那好……既然你不介意。你看着年纪小,我就叫你小何?”
小何……
何易晞心里别扭。且不论好听不好听吧,就怕何这个姓一叫出来,温汤街的居民有人会猜到自己的身份。她还不想暴露自己,于是婉拒道:“小河小溪小池塘?死都死了,不如大气一点。叫小江好了。”
小姜……
谢鹭心里别扭。姜是始山国姓。姜珩羽年少玩笑时曾自称小姜。谢鹭不能接受这个称呼,于是婉拒道:“既然要大气,就大气到底。小海怎么样?”
“哈哈!”何易晞哈哈大笑,点头笑纳这个两鬼一起精挑细选的艺名:“就小海吧。”
既然有取名之情,恩仇随之放下。从傍晚到现在这一通折腾后,两个人都是困乏不堪。谢鹭庆幸自己昨天向容掌柜买了床单和薄被。要不然只有一堆草垫是实在不好意思招待新鬼小海。在她看来,人家因为自己而死,不计较是人家大度,她还是心里有愧。所以新的床单被子和唯一的床铺,理所当然地让给了何易晞。谢鹭坐在火坑旁,合衣靠墙凑合一晚。
夜深了,雾稀薄如纱。今夜清风起,云摘月。石台不远处秋草甸随风层叠,送走月下鬼影。
何易晞见谢鹭睡着,掀开薄被爬起,蹑手蹑脚地跳下石台。她踮起脚看远处,正如谢鹭所说,夜晚浓雾会淡,现在就薄不遮路。何易晞来时是傍晚,虽然雾浓没看清四周,但她记路很是厉害,只要走过一次的路难不住她。
果不其然,尽管多绕了两圈弯路,何易晞还是踏上了温汤街的街尾。温汤街一路,她是被蒙着眼睛走过。但是这条街是直街,没有拐过弯。她想找到街头那家客栈也是好找。
还是叶家老酒馆。
何易晞三更半夜也要找到叶家老酒馆,倒不是嫌弃谢鹭的石洞简陋艰苦。平日里再怎么锦衣玉食,有个避风保暖的地方凑合一晚她是不会矫情的。问题在于……
饿!
她今天没吃晚饭就兴冲冲地来温汤街粉墨登场,到现在还颗米未打牙!谢鹭这些日子有一餐没一餐地忍饥挨饿惯了,傍晚在流景温汤吃水果点心填饱了肚子,又一连经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竟忘了给何易晞管饭!而饿实不能忍,所以何易晞只得深夜偷跑上街,来找那家郭萱雅打过招呼的酒馆客栈。
再说叶掌柜也不敢睡。按郭大人吩咐,新来的鬼是要吃住在她店里的。自己晚到了没有招呼好她,本就不得力,谁知道她晚上会不会返回来住。野外那环境,不是一般人可以忍的。所以她不敢打烊,只能点蜡趴桌在前厅打瞌睡。
忽然一阵叩门声把她从浅梦中惊醒。她心说可算来了,连忙起身开门迎客。迎进来的是一个面容姣好,双目有神的小姑娘。叶掌柜跟着她身侧走了几步,发现她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与温汤街诸人截然不同,与身为始山贵族的小谢也不同,竟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叶掌柜想起郭大人反复叮嘱的慎重模样,不由有点紧张。
好在那小姑娘气势有威压之感,开口却和气,自己找了条板凳坐了就喊饿。叶掌柜何敢怠慢,赶紧去后厨把特意煲好的肉汤添火热了,端来给她。
热气腾腾,醇厚的肉香扑鼻。
这一大碗刚出锅的肉汤,顿时抚慰何易晞的饥肠辘辘。她接勺在手,急切又克制地舀了一勺汤喝进嘴里。
汤入口,估计才漫上舌间,就把何易晞本快慰的表情揪得极其复杂。
人才是多啊……
口中含着这口汤,她电光火石般地感慨:我瓮城人才真的多。区区温汤街随便一个小酒店掌柜就能做出味道这么符合这场戏主题的汤……
因为敬佩,她极想咽下这口汤以示赞扬,但终究身体的本能拒绝了她的心意。
“呕……呸!呼……做得好!”虽把汤呕在地上,但何易晞扬起大拇指一个嘉奖叶掌柜的杰作:“能做出这种鬼喝的汤真是不容易!”她把碗推离自己老远,饥饿的脸色充满期待:“阴间的汤我尝了。现在能给我整点阳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