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画里阳关
二人并未御剑,细细感受着脚下温热的黄沙,一步步走到了城门之前。那里排着长队,裹着头巾的胡商、露着半边臂膀的汉子、娇俏泼辣的妇人,不住地笑谈。
城墙之上,一个男子姿态潇洒地独坐,手持一个嵌满宝石的鎏金酒壶自饮。
“嘿,你们两个!”男子跳下城墙,拦住二人的去路,道:“修士来阳关要单独登记。”
他襕袍半敞,露出大片蜜色的胸膛,鎏金腰带松垮的束着,线条分明的腹肌也在外裸露。鼻梁高挺,薄唇微勾,一双桃花眼里满是轻佻。
孙郎,或者说,是贺归将军。
他在五百年前竟更加豪放,孟娴心想,幸好慕山月不在这里,不然口水都要流下来,一双手直接长到人家身上去。
顾长州挡在孟娴身前,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斥责道:“浪荡如斯!死性不改!”
贺归讶然,稍微拢了拢衣襟,嫌弃道:“你们是仙门来的?啧啧,最讨厌你们这些假正经。少说废话,跟我登记去!”
顾长州面色不虞,走在孟娴前面挡着视线,跟着他去了留仙驿。
抖了抖手中的册子,贺归微讶:“哟,紫霄宗的?辈分还挺高。”
方才行走间,他的衣襟再次散开,顾长州却无心再指责。
阳关民风开放,这一路走来,露胳膊露腿,甚至直接赤着半身的男子都不在少数,他早已顾不过来了。
倒是贺归在孟娴几次投来的怪异目光中,忍不住自己裹紧了些。
“留仙驿可为修士提供方便,但你们要帮助阳关清理魔种。若不想作战,也可在城中酒家自寻住处,自理食宿。”
二人半点没犹豫:“就住在这吧,何时杀魔种,叫我们就是。”
“来新的修士了吗?”彩线编织的门帘掀开,后院走来一个女子,轻纱素衣,臂着金钏,对二人笑道:“跟我来吧,我为二位仙长安排住处。”
孟娴一怔:“山月?”
女子面露好奇:“仙子知道我?”
孟娴罕见地有些茫然:“如果你是慕山月的话,我们是好友。”
女子摇摇头,遗憾道:“小女涂山姓,孙氏,您可以叫我涂山月,孙月也行。”
涂山月面色微红,笑道:“我虽不是慕山月,但也很期待和仙子成为朋友。”
她笑容羞涩,有些怯怯的,和慕山月截然不同。孟娴有些晃神,却也笑着点头,“会的。”
顾长州颇为好奇的打量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没人理的贺归坐不住了,几步上前,喊道:“小月亮!你都不理我!”
涂山月板着张小脸,认真道:“我在工作,要先招待好二位仙长。”
贺归状似无意的擡了擡手,方才拢住的衣襟复又散开,饱满的□□大片裸露。
涂山月瞬间看直了眼,指尖微动,甚至还小小的咽了下口水。
孟娴:“………”
不愧是你啊。
她终于敢确定,这就是她的好友慕山月无疑。
不管性情活泼还是文静,一颗好色的心矢志不渝。
涂山月到底内向了些,没有如慕山月一样直接上手,她艰难地移开目光,拒绝道:“你回去吧,我先带两位仙长去安顿。”
贺归恋恋不舍的看着三人离去,满是不甘。
征询过孟娴的意见后,涂山月为二人安排了两间相邻的小院。
“每日卯时、午时、戌时我会备好三餐,其余时候若是肚子饿了,也只管叫我就是。”
孟娴好奇:“你也是修士吧,为何在做这些事情。”
涂山月赧然:“我天资有限,只是筑基而已。仙长们诛杀魔种十分辛苦,我只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样子的涂山月看起来太过无害,可爱的紧,孟娴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自储物戒中拿出几份糕点。
孟娴:“我们会自己做饭食的,我师弟手艺好得很,你也尝尝。”
涂山月接过,小口尝了尝,眼睛忽地亮起,称赞道:“顾仙君好手艺,孟姐姐真有福气。”
顾长州面色复杂,没想到这个曾经拐带爱人喝花酒,与他斗智斗勇的家伙竟一夕间变成了这副模样。这回别说动手了,只怕他说上两句重话都要被孟娴数落。
孟娴最是对可爱的小姑娘没有抵抗力,当下又豪气的送出好几盘,笑眯眯的问:“山月可知道这城中哪里有中原汉地来的幼童?约二十天前由一个筑基修士送来,几十人的样子。”
按张远杉的说法,此间一天,外界一年,他自述二十多年前送来,这里就应当是二十余天。
涂山月思索片刻,摇头道:“我不记得曾来过筑基修士,他应当没有来过留仙驿。不过,这么多的孩子,或许会在城中的善育堂。”
“阳关并不算太平,魔种在外,时不时就会有修士或是凡人士兵牺牲,善育堂是城主设立,专门养育孤儿的地方。”
孟娴点头谢过,问了善育堂的方位后,便与顾长州出了驿站。
阳关城的街并不宽,两侧列满各式摊位,南腔北调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往来者多着胡服,女子袒露着手臂,金银臂钏上镶嵌着各色宝石。
顾长州琥珀色的眼眸和张扬的红衣在紫霄宗颇为独特,在此处却毫无违和感,倒是孟娴衣着保守素淡,让好些路人侧目。
这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让人隔着悠远的年岁,看到了当初盛极一时的丝路明珠。顾长州异常沉默,眼睛却不住的看着,视线描摹过每一个建筑,每一位行人,仿佛要把他们全都记在心里。
“离开之前,我想去看看母亲。”少年声音低落。
孟娴凑近了些,拉着他的手,无声地蹭了蹭。
转过两个街区,阳关城的西南,就是善育堂所在。
管事娘子擦着手,局促地望着二人,似乎并不明白为何会有仙长来此。
孟娴解释过来意,她恍然道:“确实曾有一老叟来过这里,自言是私塾的先生,家中有急事,将学生们托付一阵子,还留了银钱呢。”
“只是……”管事娘子窘然道:“那些孩子接连发病,已然……没了好几个了。”
见孟娴面露讶然,她急急解释:“老先生留了不少钱,我们也不曾苛待,只是城中大夫皆诊不出原因,无法医治。”
孟娴蹙眉,无奈道:“带我们去看看吧,我或许能治。”
管事的李娘子是个老实人,确实如她所言,孩子们被照料的极好。她自己身着粗衣,孩子们却都穿着细白棉料,身上干干净净,所居的屋子亦是宽敞明亮。
见她进来,一个小姑娘立刻伸手要抱:“娘娘,痛痛!”
李娘子满眼心疼,“哎”了一声,连忙将小姑娘抱了起来。
她还太小,看起来也就三四岁的样子,红着脸蛋,浑身高热,虚弱的趴在李娘子肩头。
她一边抱着小姑娘,一边逐个察看每个孩子的情况,探探额头,摸摸小手,不住叹气。
“来时五十几个孩子,如今只剩四十八个,其中二十个健康的住在另一间屋子。仙子快看看这些可怜的孩子吧,日日高热,他们要熬不住了。”
孟娴立即上前诊脉,又用上了神力观气,将几个小世界学来的医术都用了个遍,却依旧没找到病灶。只隐约感觉到他们体内似乎萦绕着一股恶欲,与善念不停的纠缠、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