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吹梦到西洲
“火炮？”孟娴讶然,幼童学语一般跟着重复他的话：“远望镜、潜望镜、连发弩台、炮车、□□、鱼雷……”
她不可置信道：“这些都是人类发明，无需灵力就能使用的东西？”
“正是，就连这船壳也是他们制造的，仙门不过拿来做了些改造。”裴玄瑾神色复杂,无奈道：“若非如此,当年的东洲古国也不会败的那样惨烈,生灵涂炭，天地震动，灵气衰退。”
轻轻抚摸着面前庞大冰冷的金属巨兽,她实在难以想象，弱小的人类竟有着如此恢弘的创造力。而比起惊讶,更多的则是痛惜。人类本可凭借这样划时代的伟大发明让自己生活的更好,飞天遁地,飘然若仙。可西洲人却偏偏选择将创造用于掠夺,将矛头对准同胞，最终造成了天地共哀寂，众生共沉沦的结局。
孟娴忍不住问：“遣返西洲之后，他们做了什么？”
裴玄瑾沉沉道：“东洲收缴走了绝大多数图纸，西洲修士则负责封锁黑石矿脉,向东洲保证绝不会再造出类似的东西。”
孟娴一怔，喃喃：“……不该是这样的。”
如此宏伟的创造,却因为一些野心家的错误选择而被彻底埋没。
裴玄瑾无奈：“人心都是贪婪的,若无严明的法度规则做制约，强大而不平衡的力量只能导致争斗。那时的东洲百孔千疮，天地灵气又开始衰退,修真界亦是自顾不暇，实在没有精力去引导规范了。”
“至于西洲……”他摇了摇头,轻叹：“西洲的土地本就贫瘠，那里修士不多，境界也不高，未必能守得住矿脉，制衡住凡人。”
东洲收缴了图纸，那些匠人却不可能杀绝，可以想见，西洲并不会失去他们的传承，只是苦于西洲修士的封锁，黑石不足，处处掣肘罢了。由奢入俭难，他们定不会放弃这些便利的发明，安安心心重回农耕时代，因此，西洲的修士与凡人定然会形成水火不容的敌对关系。
火炮威力巨大，低阶修士难以抵挡，更别提他们不消耗灵力，无需打坐休息，只要黑石足够，轮番休息打上几天几夜也不是难事。还有黑石驱动的有轨车，可望千里的远望镜，让他们的行动异常敏捷，能够料敌先机。修士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副肉体凡胎，如何能时时刻刻警惕防备。
“千年之前，灵力彻底断绝之后，我们曾观测到西洲方向发生过几次极大的震动，应是高阶修士的自爆。”裴玄瑾担忧道：“他们或许没有守住矿脉，千年过去，西洲人不知又发明出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们去西洲，定要万分小心才行。”
“无事，我们也有，看看谁更厉害。”孟娴并不忧虑，倒是更多了几分好奇与感慨。历经多个世界，凡人附庸仙门，战战兢兢，俯首帖耳，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强大，能与修士比肩的凡人。
天道之下，没有无用的生灵，凡人并不弱小，或许这个世界的神奇造物，正是他们的天赋所在，是走向强大的必由之路。窥见先机的西洲人被强大的力量迷惑，膨胀自大，将这些伟大的造物用错了地方。若有可能，她想要将它们重新摆正，或许能为世界重燃生机。
二人信心满满，有说有笑地带着飞舟离开。裴玄瑾不愧是修真鼎盛时代甄选而出的守墓人，扛着数十倍于他大的飞舟穿出墓茔空间，甚至还能回首看顾孟娴，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暖明亮，叮嘱：“孟姑娘，小心脚下。”
孟娴吞了下口水，颤抖着眼睫垂下视线，见他走过之处，足迹深深印入地下，长靴包裹着修长健美的小腿，看似稳健，薄汗却已湿了绸绔。
“……你要这么拿回去？”她颤声问。
裴玄瑾笑容不改，坚强道：“飞舟太大了，寻常储物戒怕是放不下，没关系，我……”
话音未落，他身上陡然一空，笑容凝滞在脸上，声音飘忽：“这……是不是不大对。”
是有些不大对，孟娴脸色蓦地一红，翻了翻储物戒，将他方才用于包裹垫手的外袍取了出来，细心地为他披上，还道：“抱歉。”
“……”裴玄瑾神色僵硬，下意识地反手握住她，半晌压下心中疑虑，缓缓出了口气：“无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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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起微凉，山林渐染。入秋时，飞舟的黑石转动能改造进入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裴玄瑾日夜忙碌，愈发少言。
说来奇异，布好了阵法之后，天气反而好转，夏末里下了许多长酣畅的雨水，瀛湖水位停止下跌，稀疏的山林也略微活泛了起来。
百姓们今年的收成格外好，加之孟娴的农庄上足足半顷地的产出，瀛湖附近的粮食存量大大超出需求。往常设置在秋日的市集，因为各个村庄家家都不缺粮而无法继续下去，人们开始琢磨着去更远的地方换些需要的东西。
飞舟带走田庄半数的产出，为天虚子与沈毅川留下了另一半。
“我们两个可吃不完这么多。”天虚子看着久违的丰收，眯起老眼，喜笑颜开，对徒弟道：“咱们也出去吧，边走边停，教人种地布阵法。”
沈毅川学了那么久，为的就是这个，自然点头。孟娴和裴玄瑾还没说话，小貍竟是担心自己的学生，道：“凡人都讨厌修真者呢，你们没有貍爷的美貌与实力，可别把自己搭进去。”
“不会的，即便有些误解，我也总倾向于将人往好处想。”天虚子摆摆手，无所谓道。看了眼他的大徒弟，他语气有些酸溜溜：“若非如此，当年选上守墓人的就是我了。掌门说，守墓人须得能装相、心眼多，这样的人才能走到最后。”
裴玄瑾再度被师父背刺，蓦然僵住，神情无奈。孟娴捧着秋日新结的梨子吃，笑眯眯地看热闹。
“我看不一定。”小貍表示反对，裴玄瑾神色稍缓，又听它继续道：“阴险和聪明是两回事，心眼子也不一定都是实的。不然，怎么孟君一问，他就抛家舍业的跟人走了。”
天虚子一哽，若有所思：“有道理。”
小貍面色深沉地下了结论：“所以，心眼多的另有其人才是。”
它眯着眼仰起头，回忆起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后孟娴的一步步安排，许多事情它当时一知半解，尘埃落定后才惊觉其中的布置。孟君大人，不简单。
眼见着火烧到了自家身上，孟娴无语，梨核砸向强装深沉的小貍，回敬道：“笨蛋看谁都觉得心眼多。”
天虚子再度哽住，沉思道：“也有道理。”
“……”沈毅川不忍直视，赶忙阻止：“师父，我们还是再整理下储物戒吧。”聪明人的话题，他们师徒就不参与了。
学会黑石转化灵能的阵法之后，他们终于恢复了几分修士的样子。裴玄瑾和沈毅川还特地为他布阵聚灵，使他能够每日修炼一阵子，延缓身体的衰老。
天虚子对此倒是不大在意，乐呵呵道：“早死早投生，一百年后，风华正茂的就是我了。”
“师父！”沈毅川心力交瘁，板着脸道：“慎言！”
“哦，知道了。”老头好声应着，回头就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迷信，老古板。”
天虚子耳背眼花，声量大而不自知，沈毅川登时绿了脸色，无可奈何地看着。
孟娴看得好笑，递给他一颗梨子，拉他一同坐下歇息，“就让他们师兄弟收拾吧。”
天虚子欣喜地接过，坐到她身旁，一面吃一面与她抱怨：“我这两个徒弟一个赛一个古板，也不知道随了谁。”
孟娴失笑，想起裴玄瑾与她在一起时的样子，忍不住反驳：“玄瑾可不古板。”不但不古板，随谁她也知道。
天虚子连连摇头，学着小貍叹了句“情爱脑”，一副拿他们没辙的样子。
裴玄瑾手中忙碌着，耳尖悄然动了动，泛起绯红。身后逐渐安静了下来，他心中微微纳闷，又不想再被说成时时刻刻离不得对方的恋爱脑。几经思量，他在起身时故作不经意的回首，蓦然撞进一双清润的眼眸。
月桂洒金，天虚子已沉沉睡去，小貍也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尾巴。午后阳光正好，孟娴围着一方小毯，难得的没有丝毫困意，眼眸清亮地注视着他，唇角愉悦地向上挑起，也不知看了多久。
裴玄瑾心中猛然悸动，盈满陌生的暖流。在这一刻，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年岁，忘记了使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弱冠少年一样，略带羞赧地回以一笑。
在这一刻，裴玄开始相信，他是真的走出了墓茔，他们会和这个世界，一起得到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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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赶慢赶，天虚子和沈毅川蹭上了凡人村落的车队，想借由他们的引荐，得到其他村落的认可。
师徒两个坐在黑石转灵能的机车上，朝身后连连摆手，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几个小小的人影，和即将空置下的田庄。
身侧，几个年轻人围着汩汩冒烟的车头，好奇道：“这里就是黑石？”
“这车可真快，比我们的马车快多了！”
“是，是黑石。”天虚子好为人师，当即来了兴致，打开车盖让他们看仔细：“这里是锅炉，燃烧黑石产生稳定的火力，通过这个转化法阵化为灵能，驱动车子前进。”
“是火？”一个瘦小的青年惊讶道：“那为什么冒这么多烟？”
天虚子颇为得意，掀开另一半车盖，道：“一直烧着火多干多热啊，我在这放了水，不但舒服很多，还能随时取用，这里这还有冰阵，定时起效，让水汽冷凝后重新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