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旧情请入瓮
“没人知道为什么西洲的土地再也长不出粮食,老人们都说黑石是大地之心,他们将地心挖出,锻造钢铁,制造火炮,反过来伤害大地,所以才导致了神明的震怒。现下人们通过奴役南洲获取粮食,可夫君说,若戕害继续蔓延,终将有一日南洲也将颗粒无收。东洲,北洲也是一样,天下人将活活饿死在天神的震怒下。”
“夫君还说,一个世界最应当传承下去的不是功法器物,而是这个世界中人的精气,是以他将墓茔空间半开放了出来,在空间交错之处建了墓茔镇,为那些不愿屈服于这世道的人们提供一个营垒。”
花依依黯然道:“凡来此的居民,皆是反抗国主犯了死罪之人,打下特殊的保护印记,假死后逃来这里。奴家本也只是个犯了死罪的风尘女,幸得夫君相救,还予我灵力,使我掌管墓茔镇,旁的事,奴家真的不知道了。”
孟娴困惑:“风尘女子?那你是如何反抗国主、以至死罪的?”
花依依含泪楚楚道:“奴家勾引了摄政王,使其与国主离心,试图下毒篡位。”
孟娴讶然,为她鸣不平:“那也是摄政王本有反心,与你一介女子有什么关系。”
花依依抹了抹眼角,委屈道:“摄政王虽没用,却也算重情义,失败后保下了我,将我送给大将军。于是,将军也谋反了。”
“……”孟娴哽住,勉强安慰道:“这也是一个道理,他们君臣本就离心。”
花依依咬牙:“后来,大将军也被枪决。这国主竟这般难杀,奴家实在气不过,索性入宫为妃,在侍寝时亲自动手。”
孟娴:“……”
花依依微叹:“我没成功,国主也没有判我死刑,是我自己看不上他,引诱士官带我逃走的。哦,就是我家夫君,他那时在都城做士官,便于接引镇民。”
孟娴实在说不出安慰的话,一时不知该说她命大,还是说那色迷心窍的国主胆大,这样的女子也敢留在后宫,被刺杀也不改其志。
小貍听得一愣一愣的,忽然觉得自己被骗被利用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甚至于,她人还怪好的,进门前还要婢女放它离开。
“怪不得……”裴玄瑾喃喃,怪不得西洲的守墓修士愿意将灵力分给她,让她来掌管墓茔镇。
“西洲守墓人现在南洲?你们有多少人,有什么计划?”裴玄瑾道:“他猜的没错,残杀不止,世界终将倾覆,我们正是为解决这事而来。”
花依依闻言正了神色,坦诚道:“我与夫君分头行动,他带几十个亲信混入南洲,在那头集结农奴,酝酿反叛。我就带着墓茔镇的居民做些后勤工作,接引新的成员,救助百姓,顺带也炸炸铁路矿脉,干扰国主的计划。”
“……”孟娴为她捎带手的壮举感到震惊,但细想了想这女子的履历,又似乎不甚稀奇。
想了想,她决定先从西洲入手,遂问:“西洲国如今状况如何,历经两次叛乱,国主可还有统御力?”
“统御力自然是有的。”花依依思忖着:“百姓们早就死怕了,□□重炮一日在,他的威慑就一日不会减少。我琢磨着,还是得进都城去,炸了他的火器库才行。”
这一次,连裴玄瑾都忍不住叹息了,神情复杂:“依依姑娘的方法,总是如此轰轰烈烈。”
花依依赧然道:“奴家市井出身,没什么智谋,只知道以牙还牙,以暴制暴。”
“倒也不是不行。”孟娴忽然道。
“嗯?”裴玄瑾怔然,孟娴一贯性子平和,不像是会使用这种方法的人。
花依依也是一惊,忙道:“奴家随便说说的,那么多的火器,若是引爆,只怕满城都要遭殃。”
“那就不炸,让他熔了。”孟娴道:“我们需要铁器与黑石来恢复地力,重整农耕,将多余的武器毁了重炼是最省力的方法。”
花依依欲言又止,小貍直接道:“你当他是傻的吗?”
裴玄瑾却道:“他未必傻,但一定贪心自负。”能将两次煽动谋反的女子接入宫中为妃,足以见得。
“正是。”孟娴颔首:“接连剿灭两个叛乱者,西洲南洲皆入囊中,他这会怕是正觉得无聊。只要设置好合适的诱饵,不愁他不上钩。”
花依依仍是未解:“我们有什么东西是能引诱住他的?”
“很多。”这一次,连小貍都开窍了,飞舟上的宝贝千千万,大到灵能机器,小到各色饮食,对一个野心勃勃、自恃天下第一的君王来说,所有他没能拥有的东西,都具有吸引力。
至于要怎样将这种吸引最大化,使他甘愿放弃多年经营下来的火器……
孟娴笑眯眯地看向面前美艳的女子,对一个自负的君王而言,还有什么比一个曾辜负他的恩宠,对他痛下杀手后又逃走的女子更加能强化他的欲望呢?
她要过得极好,拥有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轻飘飘地出现又消失,点燃他大权在握,欲望被满足后变得平淡无趣的心,亲手为他编织一个不存在的幻梦。
**
西洲帝国,都城。
帝国歌剧院院长冷汗涔涔,看着台上演员们携手谢幕,台上金粉彩屑纷纷扬扬,演员们姿容靓丽,笑容得体,台下却是鸦雀无声,没一人鼓掌叫好。
坐席空荡,二楼专属的贵客室里传来一声轻蔑的“啧”声,西洲王黎西冷哼一声,无趣道:“往后,这种事就不要叫我来看了。”
随手反扣上桌上茶杯,高大的青年男子起身,在众臣的拥簇下离开此处。
“王主,车驾已经备好了。”
漆色的金属车身线条流畅,车前的烟筒中源源不断地冒着蒸汽,是贵族老爷们才能使用的新型车驾。侍从俯身跪地,将平整的后背献给王主,等待着那双踏遍两洲的战靴踏上他的身体,进而登车。
久久未等到熟悉的重压,侍从小心调整身体的角度,额上忍不住泛起冷汗。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今天跪倒的动作不够标准,惹了王主嫌弃?他心中七上八下,偷偷擡眼,却见王主面色微愠,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街巷。
百姓畏惧王权纷纷跪服,唯独一个轻纱雪肤的美艳女子一无所觉的立着,一面摆弄着摊位上的簪花饰品,一面催促着另一处摊位的老板:“别跪了,先起来给我的蛋烘糕做了。”
被国主的目光盯视着,那两处摊位的老板抖若筛糠,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声如蚊呐,哀声恳求:“姑娘,跪下,先跪下吧。”
花依依讶然回首,看向人群中除她之外唯一站立的男人,吃吃笑了起来,娇声道:“夫君?你来得正好,我想吃这个。”
黎西勾唇一笑,目光危险地走近:“依依还记得我这个夫君?”
“自然。”花依依笑靥明媚,撒娇问:“我能吃这个吗?”
西洲王被她臣服的姿态取悦,随意擡了擡手,老板会意,连忙爬起净手,小心的烹制起来。
“西街的莲蓉包,南市的鲜花饼,还有……”
“中街的奶香酥。”黎西淡淡接道。
花依依亲热地挽住他,抱着臂膀轻摇:“夫君还记得呀。”
“自不能忘。”黎西声音冷冷,眸色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将他愚弄至此,又翩然脱身的女人,如何能忘。她既然不知死活的回来,这次,他定然不能放过她。
蛋烘糕新鲜滚烫地被提在手里,花依依亲热地挨在黎西身边,拉着他一同朝下一个目的地进发。
“王主?车驾……”侍从小心问询。
黎西擡手止住,哂笑道:“本王与爱妃散散步。”对待猎物,他向来有足够的耐心。
他擡手挥了挥,侍从会意,立即小跑着去前方清场,百姓无不避退。
花依依对此习以为常,垂眸吹了吹手中糕点,小口咬下一块,食物甫一入口,她的眉头便蹙了起来,几息之后艰难地吞下,竟是再没吃去吃第二口。
黎西关切道:“怎么,爱妃不是最爱吃这家的蛋烘糕了吗?”
花依依摇了摇头,柔声道:“人家更想吃下一家嘛。”
接连三处铺面走过,她愈发觉得无味,一股脑地将它们丢给侍卫,无意间轻叹了一声:“我就知道,相见不如怀念。”
黎西眉头一凛,“爱妃说什么?”
“没什么……”花依依丝毫不惧,神色懒懒,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听得巷尾传来两人的呼唤。
“花夫人,花夫人!”孟娴微微气喘,抱着小貍与裴玄瑾一同赶来,口中嗔怪:“夫人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可叫婢子好找。”
裴玄瑾换了身浅色的衣袍,半披着少年式样的发髻,也道:“夫人,貍奴儿已寻回来了,我们快回去吧,星君大人还在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