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苏琉与扶危归山这日,所经之处的所有妖都忍不住探出了头。
他们不敢接近亦不敢喧哗,只安安静静地露出一双双敬畏的眼睛,追随着二人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为止才敢“嗡”得一下放开声音讨论。
与二人同行的只有一个祝鱼,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苏琉身边,偶尔忍不住转头看一眼后方几步之外的扶危,触及到扶危审视的眼神后,又瞬间转回来。
自出生开始她便从未离开过迷谷山,唯二去过的地方是猿啼山。
白素山上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好奇,尤其是她从不知道妖王居住的地方,居然可以有这么多小妖随意接近。
流苏大人无疑是一位温柔的妖王,不仅收留了她,还杀了长右。
他们一族的仇也算已经报了一半,流苏大人是她的恩人,今后她定会尽心尽力服侍她,以报答这份恩情。
至于另一位——
听说扶危大人才是白素山现今的主人,流苏大人乃是前主人,如今与他平起平坐,而且相传两人之间是爱人的关系,但看着又好像不太像。
扶危大人自然也很好,与流苏大人一样帮助过他们一族。
只不过不知为何,每次与扶危大人对视时,总是有种胆颤心惊的感觉。
直到进了流苏庭的大门,外头无数妖的目光才算被彻底隔绝。
祝鱼悄悄松了口气。
她从未见过这么多妖,也从未被这么多人打量过,这一路都在胡思乱想缓解心里的紧张。
“流苏大人回来啦!”
“大人回来啦——”
“旁边那个小小的是谁啊,好像是流苏大人带回来的呢!”
一群袖珍的小妖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直接将祝鱼围了起来。
祝鱼的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紧张地一动都不敢动。
苏琉及时过来解围:“今后她就是我的侍女了,你们可不能欺负她。”
小妖们异口同声:“是——”
苏琉拍着祝鱼的肩头,温声说道:“不用紧张,他们没有恶意,只是见到新面孔比较好奇罢了。”
她想了个比喻:“就像一群小孩子见到陌生的大姐姐。”
祝鱼缓缓放松下来,浅笑着点了点头。
苏琉道:“跟他们一起在周围转转吧,我这里没有什么禁忌,只是前面的朝暮居是扶危的居所,未经允许不可擅入,其它的就让这群小孩子跟你介绍吧。”
苏琉转头对一种小妖吩咐着:“你们带着新来的姐姐去四处看看可好?”
小妖们乱哄哄地回着“好”,簇拥着祝鱼出去了。
扶危早已找到自己熟悉的位置躺下,待苏琉坐到他对面才慢悠悠地起身,支手靠在中间隔着的矮桌上,眼睛一张一合好像困极了。
苏琉见状道:“你也确实该累了,前天刚经历完猿啼山大战,彻夜未眠,昨日又是善后了一整天。”
她伸手摸着桌上的茶壶,可多日未回,里面一滴茶水都没有。
“我好歹还歇了歇,你却是实打实地熬了两整夜,又不是铁打的。”
扶危放下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起身打算去添些茶来提神,赶忙伸手拉住她的袖子将人重新按了回去。
他本就身体未愈,心神耗费之下整个人浑身上下便有了几分颓色的慵懒,说话的声音都比往日低沉轻缓了些。
“不忙,跟你说完话我便回去歇了。”
苏琉知道他是打算要跟自己解释,便安稳地坐下来看向他。
扶危缓缓而道:“我对长右、狼夺了解甚深,所以在长右属意归顺之际便料到狼夺定会有所动作,只不过猜测并非实证,我虽布下防备,但在未真正发生之前,也就没有与你多说。”
“灰徽提前在猿啼山暗守本意是做两手准备,若长右最终归顺,狼夺也未出现,‘山猫’便会从灰徽打通的地道离开。”
“若长右、狼夺联手设伏,我在南境所有的暗线便会从灰徽这条路,成为解决掉这桩麻烦的后手。”
苏琉将他未补充的内容接着说了下去:“以狼夺的行事风格,只要有所行动,哪怕开始只是一点小动作,便足以证明他后续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从他利用莺鸟族给你下毒开始,你便已经启用了第二手准备。”
苏琉下巴抵着手背,曲肘支在桌上:“亏我还提心吊胆了半天,你竟是没有提前透露半个字。”
话是这么说了,可她语气中却没有半点埋怨。
那种事态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扶危学着她的动作,桃花眼中蕴满笑意,“还不是为了给你个惊喜。提前与你交代并非不可,只是最后再见到焰火,就会少了几分惊喜跟欢欣。”
生死之后的漫天绚烂,那晚的焰火确实令人终生难忘。
浅笑化作春水漫上眼角眉梢,苏琉问着对面这个有着万般心思的人:“那要是所有意外都没发生,无惊无险,你这场焰火最后还怎么放?”
没有埋伏,没有祝余一族出逃,这漫山的妖火,还能以什么理由烧起来。
扶危无所谓地说道:“那就只有请长右无私贡献出他的珍藏了,琉璃金也好,银晶也罢,烧起来同样好看。”
苏琉:“噗嗤。”
“那看来长右终究还是逃不了一死的命运,只不过这次是心疼死的。”
扶危这个人好像总有许多她不知道、猜不透的秘密,就像现在一般,虽满身疲惫,但与她交代时仍然满是温情笑意。
说他隐瞒,他坦诚地告诉她所有的安排。
说他坦诚,最为关键的一点,也是她最疑惑的地方,他却只字未提。
那夜出现的北荒大妖究竟是何身份,就连艳娘都能一眼认出她来自北荒,细节处也不难看出扶危亦是与她相识。
那妖最后强行收回的致命一击,以及对她说的那句“妖丹不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有人将她妖丹的事情告诉了北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