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抱着马桶,又是一通天昏地暗地剧烈呕吐,陆铭眯着眼,擡起头。
卫生间惨白的灯光映着他同样惨白的脸,立体的五官投下浓重的阴影。
Alpha茫然地环顾四周,总算认清自己这是在家——母亲留下的别墅,三层花房的小厕所隔间里。
这地方是用来方便给兰花浇水换土的,基本丧失了作为洗手间原本的功能,四五平米大小的空间里只有洗手池和坐便器,再就是堆放着一些花肥土壤,平日里很干净整洁。
当然,现在被陆铭弄得一团糟。
最糟糕的当然还是陆铭自己。青黑的眼圈,稀稀拉拉的胡茬,男人的颓废肉眼可见。
醉醺醺的人抽了抽鼻子,空气里只有土壤、酒精和呕吐物混杂的难闻气味。
花房的花早就败了,陆铭闻不到丁点那股让他朝思暮想,又心痛异常的香气。
扶着坐便器,Alpha勉强站起。
醉酒带来的眩晕感还在,但或许是胃里残存的酒精被吐干净了,他的脑子比先前清醒了许多。
陆铭想去洗手台洗手,漱口。然后离开这里,去花房。
他要待在花房。
花房里有大片幽绿的墨兰。
花房的铁艺桌上还有酒。
吐的时候浑浑噩噩,难受地想着不能再喝了,但当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后,陆铭却又想继续滥饮——醉酒所带来的痛苦能缓解烦闷和胸口的钝痛。
借酒消愁就是这样了。有些事,有些人,只要能少想一秒,愁苦自然也就能短暂地消失一秒……
就在陆铭头疼欲裂地想着些有的没的,随手打开了水龙头的时候,一阵刺耳的铃声和震动伴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Alpha因为酒精的影响,反应慢了半拍,才意识到,铃声和震动是来自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
嗡嗡!
铃铃!
手机扣在桌面,陆铭看不到屏幕。但他知道,来电话的一定是陆伟涛。
这几天会给他打电话,且还敢给他打电话的,也只有陆伟涛。
陆铭已经好几天没去陆氏的公司,陆氏集团的总部了——上个月,陆伟涛见他不再同余渔纠缠,且工作态度“端正认真”,便把陆铭调回了总部,并逐步下放了不少权力给他。好几个紧急的大项目都需要他来定夺、签字才能进行下去。
Alpha现在可是真正手握大权的“太子爷”了。
可惜,“皇帝老儿”从来就不了解他的“皇太子”,陆铭脸上露出一丝恶劣的笑意。
陆伟涛上周出差去了临省,人不在X市。
老东西前脚刚走,陆铭就撂了挑子,回家买醉,有关陆氏的一切事物全都丢去了九霄云外。
得知陆铭“旷工”消息的当天,陆伟涛果不其然大发雷霆,给儿子打了不下百个电话。
陆铭没关机,没挂断,但就是一个都不接。
他知道陆伟涛碍于情况暂时无法返回,只能干着急。他要的也就是这个。
最后,能远程处理的事务,陆伟涛接了过去亲自处理,但那些需要即刻签字的项目他就无能为力了。拖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几十、甚至上百万的钱。
陆铭才无所谓。甚至,只要一想到公司内部现在混乱的情况,Alpha反而感到高兴。
这是他对陆伟涛挑拨、并设计自己的报复。
老东西现在大概快被气死了,只能疯狂给他打电话。
陆铭任由吵人的铃声乱喊乱叫。他不会接的。他等着陆伟涛回来砸他家的门……
哗哗的流水声中,来电铃音暂歇。但很快,第二通电话就又打了进来。
陆铭看都不看手机,也不愿再将思绪放到亲爹身上。
他开始想Oga——清醒着的每分每秒,他都会无法自控地去想那个人。
那是多久之前了?三个月?还是五个月?春节都过了,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陆铭却还是能清晰地记起那夜那人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每一句话。
他就像是被困在了那夜的一条弃犬,悲哀又忠诚地守在那个时间点里,不肯前进一步,不肯离去。
Oga身旁年轻强大的Alpha让陆铭愤怒气恼。可当被那人一击摔翻后,他胸中的怒火却全都消失了,只剩心慌。
他死死地盯着Oga。
Oga却只是害怕地躲到了那个男人身后,让他“回去”,“别再找他”。
在Alpha保护下离开的Oga没有回头,甚至连一个完整的背影都不曾留给陆铭。那男人一直稳稳地挡在Oga身后。
迷蒙的视线中,陆铭好像看到了自己,呆呆地愣在那里。
那人很强,即使没有腺体,也保护得了Oga。
Oga和那人在一起可以开心地吃饭,说说笑笑,气氛轻松。
Oga所说的“合适”大抵就是这样。
那个人才是合适余渔的存在。
那个人才能给余渔带来幸福。
他陆铭,不行。
——如果实在追不上,就好好祝福人家呗!谁规定你喜欢他,他就必须喜欢你了?
“不婚族”Oga女人的话莫名地在脑子里乱窜。
很讨厌的话,却没有错。
喜欢不一定是要得到,也可以放手。
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了家,又怎么照常生活的。
陆铭的记忆在光怪陆离的影像和文字中变成碎片,穿插在现实中。
几个月来,他疯狂地工作,疯狂地看感情类电影、书籍和网络文字。他一边试图用压缩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来将Oga抛之脑后,一边又试图说服自己:他可以不要别的,只要Oga幸福就好。
可结果还是不甘心。
一想到余渔身边有了的别人,Oga会给别的人做饭,收拾房间,会睡到别人的床上,和别人亲热,让别人看到他最私密的神情……
不行!不可以!这些都是只有他才能拥有的东西!绝不让给任何“别的人”!
于是,他又觉得强行把余渔抢回来的念头可行。
他开始天天琢磨怎么再次把Oga绑回自己身边——就像他回国时那样。
不要心,要人总可以了吧?
可,他已经这么做过一次了,他失败的很彻底。
Alpha又自己否决了自己。
他不能重蹈覆辙,他说过,他会改,变成那个Oga喜欢的样子……
对立的念头反复地拉锯着Alpha的神经。
头痛欲裂中,陆铭终于发现,他想变成合适余渔的样子,但是他变不成。
他就是想占有他,禁锢他,让他永远只能待在自己身边。他的爱是阴鸷的,暴戾的,令人讨厌的,不适合Oga的。
还是去喝酒吧。
酒精可以让自己不用这么痛苦,可以让他的行动能力受到限制,不用每天忍耐不去找Oga。喝醉时的头晕、昏睡、呕吐还可以牵制他的思绪和注意力,让他的大脑暂时忘记去猜想:Oga和那个男人到底走了到哪一步,Oga究竟有多喜欢那个男人……
吵闹个不停地来电铃声总算停了。
安静的环境让陆铭觉得舒服了一点,他想出去,找到他的良药(酒精)。男人撑着的洗手台手松开,迈步的腿却一软,他摔倒在地,天旋地转。
他先前实在是喝了太多。
呕吐感又来了,陆铭从地上爬起,重新抱回马桶,一手按在冲水键上,痛苦地呕吐。
乏力,头疼头晕,昏昏欲睡又相继涌入了Alpha的身体。
洗手池的水龙头还开着,陆铭却像是听不到似的。
哗啦啦的水声中,男人坐在地面,意识又渐渐飘远了。
陆铭抱着马桶睡了。
“喂!铭子,醒醒了!铭子?!……这是马桶,喂!”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铭在一阵摇晃中,被熟悉的声音吵醒。
睁开眼,肩膀被人后掰,雷广恒那张早就看腻的大脸出现在视线中。
“草……”陆铭的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只是下意识地骂了句。
“嘿,你还有脸骂我!”雷广恒拿着块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湿毛巾,嫌弃地在发小脸上擦了两下。
难闻的味道混着水汽,直钻鼻腔,给陆铭熏得清醒过来。
“草,那是抹布!”陆铭挡开雷广恒的爪子,有气无力地继续骂他。
“凑合用吧,兄弟。你看看你这模样,这味道,还有这脸……你现在还真不一定有那块抹布干净。”雷广恒随手把抹布往洗手池里一丢,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
那白白浪费了不少水资源的水龙头之前刚被他关掉了。
“你怎么回来了?”陆铭晃了晃头,觉得眩晕比之前轻了不少。他从地上爬起来。
雷广恒正在翻手机,见状连忙扶了下,搭把手:“我不回来,你今天怕不是要溺死在马桶水里啊!”
陆铭说着,轻巧地甩开雷广恒的爪子:“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