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12(2 / 2)

来人是位书生。

一身青衫,眉眼冷淡的书生。

这书生瞧着刚过弱冠之年的模样,很是年轻,穿着的青衫上绣着银丝细竹,腰间挂着一把折扇,笑起来分外风雅,与江湖上小有名气的“鬼见愁”有几分相似。

沈雪卿看了书生一眼,淡淡的说道:“你见过他了,如何?司马凌风、司马长风,一听就知道是亲兄弟。”

司马凌风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早就知道了,为何不早些告知于我?”

沈雪卿听了这话,忽然就没了兴致,甚至有些厌倦。

他扯了下嘴角,笑得敷衍又冷淡:“是又如何,你的事与我何干。”

从头到尾,他既没说过他知道,也没说过他不知道,他只是没说。

司马凌风攥紧了手,语气颤抖的问:“你明知我与半月天有……”

沈雪卿没等司马凌风说完,便起了身,朝他走了过去。

司马凌风噤了声。

沈雪卿在离司马凌风还有三步的地方停下了步子。

除了蜃楼里的,其他的人族沈雪卿向来是不愿挨得太近的。

挨得近了,总是会让他想起某些并不愉快的东西。

但这时,挨得近了,反而是司马凌风心有余悸。

沈雪卿看着司马凌风的眼睛,淡淡的说道:“是你不问,我又为何要说?”

“司马凌风,你知道的,我不待见你更不待见她。”

“而且你以为你司马凌风是谁?”

“不过是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真是可笑。

雨越下越大,江上画舫里的落子声也越来越响。

等到河上那片灯火复阑珊,落子声也已到了尽头。

沈雪卿从司马凌风身边走过:“我看在你的面上留了她一条命,让她活着走出了蜃楼。”

“至于其他的,她是死是活和我有何干系?”

他从船夫手里接过他的油纸伞,走进了雨里。

沈雪卿不是善人,也许曾经的是,但那也是曾经。

司马凌风想起了一个人,沈雪卿唯一的至交、死在走水里的方侯府世子方则。

他忽然觉得,也许当年那场火烧死的不只有方侯府的世子。

沈雪卿走在街上,忽然看见了春风得意宫的人。

这天底下的人,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做出违背本心的事多了去了。

正想着,不知不觉便走过了春风得意宫的人

雨水沁凉,偶尔几滴会打在身上,在这场烟雨戏里,这几滴雨水格外的冷。

可沈雪卿知道,这世上最冷的是人心。

是夜,墙脚的长明灯忽然熄灭。

沈雪卿久违的梦见了过去。

朱红的长廊上挂着一只黄金制的鸟笼,上头镶嵌着翠绿宝石,关着一只羽翼折断的白鸟。

一身道袍的少年站在长廊里,眉心一道红痕,青丝如墨,满身清冷,如同世外不沾红尘的仙人。

少年拿下了黄金鸟笼,开了锁,将那只笼中之鸟放了出来。

囚笼摔在地上,发出声响,骨碌碌的滚了几圈,便停了下来。

他怜惜的看着掌心捧着的那只折断羽翼的白鸟,低声道:“折断了羽翼,如何飞向自由的苍穹?”

“沈夜你在做什么?”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惊动了少年手中的白鸟。

它扇动羽翼飞向苍穹,而给予它自由的少年站在原地,沉默着,被禁锢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

那声音的主人看不清脸,只是看衣帽服饰是个候府世子。

少年回应了方才的问题:“方则,我该走了。”

世子愣了一下,随即道:“好。”

随着这一声好,长廊被烈火吞噬,那世子躺在地上,身上插着一把长剑,口鼻不住的流血,好似随时便要归天。

少年就倒在世子身边,青丝散乱,一身血污,裸露在外的手腕脖颈生着鳞片,衣摆下本是双腿的地方生着一条银白色的鱼尾。

夏蝉还在鸣叫,吹进屋中的风晃动着四柱床上挂着的青玉珠帘,显得这雨后夏夜分外的静。

沈雪卿穿着白色里衣,坐在四柱床上,神色恍惚:“方则……”

执念构陷成梦魇,将心有愧疚的生灵留在梦里,一遍一遍的重复那些痛苦记忆。

他心有愧,于是终将长眠梦魇不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