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刻,他好像窥到了谷口极力隐藏起来的秘密,他没有感到丝毫高兴,背后的那道伤口似乎裂开了,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每一次吸气都仿佛扯动了痛觉神经,令他感到呼吸困难。
“……为什么?”
森田雨擡头望着那个在黑暗里看不清轮廓的身影,大脑仿佛失血一般发晕。
思绪仿佛被一个无形的罩子笼罩住,众多的想法和回忆在里面不断交错缠绕碰撞着,无法找到突破口。
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场梦,非常离奇古怪的梦,梦见了自家相识了七年的挚友,穿上了死神的黑色大袍,高高地举起手中的武器,面无表情地在收割别人的生命。
然而这是现实。
森田雨是警察之子,这么多年来他所接受的教育和期盼令他难以接受,他的挚友竟然是犯罪的策划者。
……或者说,是虐杀弱者的一方。
森田雨站起来,因发晕的大脑而摇晃了一下,谷口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
“……为什么要杀他?”
谷口低头继续保持沉默。
森田雨再也忍受不住这种令他发狂的寂静气氛,一把揪住谷口的领子朝他低吼:“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为什么还要杀了他!谷口澈也!理由呢?你杀人的理由呢?告诉我啊!!”
谷口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了闭上嘴巴,低头接受森田雨最后的审判。
’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哪怕,最后你会对我失望,远离我也可以……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了。’
脑袋晕眩得森田雨有些站不稳,心脏血液以极快的速度在流动,让他的耳朵似乎出现了翁鸣声,最终他选择了松开谷口的衣领子,深呼吸一口气,发晕的脑袋让他看见出现褶皱的衣领子和歪掉的领带,习惯性地整理抚平褶子,看着整齐的衣领子,森田雨蓦然怔住了。
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28天,但这个习惯他已经坚持了七年。
人生能有多少个七年呢?森田雨从未幻想过那遥远的未来,他会经历些什么快乐的、悲伤的事,因为也许哪天他就会像父亲那样倒在了岗位上,也许死神的镰刀落下时,速度快到他连告别的时间都没有,就跟倒在了小巷子里的同期搜查官一样,他连一句再见都没有机会和对方说。他很清楚那是同期的选择,所以他不会感到遗憾,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和同期还有欢乐的回忆,只要他还活着的未来,他还能偶尔把记忆的相册拿出来翻看一下,这就足够了。他习惯了珍惜当下,哪怕有一天意外降临也没有关系,因为他没有遗憾。
他知道谷口在公安那边工作,已经习惯了公安的行事风格,很难做到事事遵守法律,事实上,他也经常会在法律的边缘跳舞,但与谷口不同的是,他从未真正地越过那条线,因为那是他的底线,他的父亲用生命换来的底线。
他也从未要求过谷口必须如同他那般遵守法律,已经称得上是偏执病态的程度,他只是会在谷口做出过于出格行为的时候,伸手把对方拉回原点,然后高高兴兴地待在旁边,继续看着谷口在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里翺翔,那会让他萌生出成就感。
他能忍受谷口有乱纪的行为,但是绝对不包括谷口因私情而虐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弱者。
哪怕这个人原本是歹徒,当他失去了反抗能力之后,便是弱者的一方,以森田雨的标准,他应该要接受法律的审判,而不是在这个黑暗的巷子里,接受私人的杀戮。
特别是这个人,掌控着杀戮一方的这个人,还是他的挚友,谷口澈也。
谷口看着他恢复平静,反而慌了起来,擡手轻轻地抓住森田雨的衣角:“森、森田?你还好吗?”
“去自首吧,谷口。”森田雨知道此刻自己压根就冷静不下来,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只有劝挚友去自首,“我不会为你掩盖你罪行的。”
谷口诺诺地低头:“好……我会的。”
“我不知道你会接受什么样的审判……但我会陪着你,和你一起改正错误。”
谷口愣住了,已经心如死灰的心脏忽然生出了欣喜若狂,张大嘴又闭上,重复几次都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森田…你……”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你是我朋友,这一点你给我记住!”
森田雨恶狠狠地拽住谷口的衣领子,迫使他弯腰跟自己对视,幽蓝色的瞳孔里酝酿着巨大的怒火,哪怕是黑暗的环境也无法遮掩住,阴沉的神情让他宛如恶魔降临一般令人心生恐惧,低沉阴深、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谷口耳边响起:“如果你敢跑,等我抓到你,我一定会狠狠地揍扁你!说到做到!”
谷口没有感到恐惧,眼睛缓缓闪过亮光,心里缓缓浮现激动和愉悦的情绪,激动让他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悄悄地抓住他的衣角:“不会!我绝对、绝对不会逃跑的!森田!”
只要你愿意站在我身边,无论要我做什么事,我都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