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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七情六欲的蝙蝠又张大翅膀,哗啦啦飞出来,遮天蔽月(2 / 2)

走到一辆奔驰前,伊莎贝把车门打开,亚瑟把贾斯汀放倒在后排,让他躺着,用安全带把他捆牢。“我开车吧?”他问。

“不用了,我把他送回去。已经给你添很多麻烦了。”伊莎贝说着,大步流星往驾驶位走去,坐进去发动了车子。没有再看亚瑟一眼。

从伊莎贝看见这个男孩的那一眼开始,亚瑟便明白多说无用。他站在路边,目送那辆奔驰消失。

脱口秀带来的快乐,荡然无存。

车里伊莎贝手握方向盘,不断从后视镜查看贾斯汀的状态,他醉得厉害,一动不动。

封闭的空间充斥着刺鼻的白酒味。他的酒量不差,被灌了多少,才给灌成这样。

她担心酒后吹风会让贾斯汀感冒,就只把自己这侧的窗子打开。

还有这辆车,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换车?虽然在也算好车,可是和那辆黑色莲花,和他在伦敦开的那几辆车比,小巫见大巫。

她脑袋里有很多问号,汇集起来其实是一个大问题:没见面的这一段时间这人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到了贾斯汀住的公寓楼,把他拖出电梯,再打开密码锁,把他拖到房内。她一路架着他的胳膊,让他把重量都放在自己肩上。

走到沙发边时,她弯腰把他甩在沙发上,他坐下了,却带来巨大的拉力。突如其来的力让她来不及反应,右手还绕在他颈后,身子直接侧坐在他腿上,他的脸近在她对面,他身体发出的热包裹着她。

她胸口不断起伏,心脏“嘣嘣”地快速泵出大量滚烫血浆,它们一股脑涌上面颊,耳朵尖都在燃烧。此时,她应该比他更像饮酒过度。

心跳心跳心跳。

心跳不受理智控制,太嚣张。

她费力地把手抽出来,试了几次腿才听使唤站了起来。

这间公寓和刚布置好的时候一模一样,每件物品都是她的安排,回忆的电影在这个空间播放。

“这个沙发超级舒服~你试试。”

“我更喜欢圆形的餐桌,它能把人的距离拉近,你觉得呢?”

对她的主意,贾斯汀全部笑着买单。

她心里一阵热流涌动,暗暗地却深入心脾深处。

再低下头看看歪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人,叹口气,决定把他拖到床上去。

这是个大工程。

先费了一番力气把他的外套扒下来,再拖他移动。一米八多的运动员身体压在一六五的瘦麻秆儿身上,中途她几次都想干脆让他就地躺着算了,但又狠不下这个心。心想,压死驴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原来可以是爱心。

把他甩在床上,再去把腿架上床,总算让他成功躺下了。

把外套丢进卧室的脏衣篮里,看看他惨白的面庞和颜色很难看的嘴唇,顾不上喘口气,又去浴室拧了个热毛巾回来。

正准备给他擦把脸时,已经失去意识的他侧身发出“唔唔”声。伊莎贝一惊,这是要吐了啊!急中生智,她迅速拿起他的外套接在他面前。床上的人只管把翻江倒海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酒气和食物残渣的味道充斥整间卧室,最终,名贵西装外套里兜了一兜呕吐物。

这气味差点把伊莎贝送走,她想捏住鼻子,可是两只手都得撑着那件西装。只有把脸别过去,屏住呼吸,腹诽:“你可真没把我当外人,这会儿顾不上det了。”

已然不期待他有漱口的意识了,好赖灌了几口水后又让他躺好。吐过之后,酒气渐褪,他脸色慢慢正常,嘴唇也恢复了往日颜色。她端详着,放心下来,打开窗子,又去把毛巾弄热,趴在床边开始给他擦脸。

他睡得很沉很安静,像是怕给别人添麻烦一样。眉眼脸型,什么都没变,可和三个月之前从在伦敦时大有不同,具体是什么,伊莎贝说不出,再仔细看,越看越不像她记忆里那个人。擦到下巴时,一层青灰色短胡茬刮了她的手,她突然明白不同的是什么。她心折。

路特斯超跑风驰电掣,可它不是跑拉力赛的车。

曾经的明亮男孩贾斯汀,住在奶油蛋糕般的祖屋里不沾风雨,周身没有哀伤和计较,更没有混迹众生亲手执刀的警觉和凶狠。

人是环境的产物。他现在身处的境遇,一目了然。

看着他胡子拉碴的脸,她想起自己年少刚工作时那段兵荒马乱。她还想起伦敦的锦衣玉食,装满食物的冰箱,想起熨烫平整的窗帘,想起那匹叫“Bonfire”的马。

那个学法语和戏剧、给她讲马术和赛马区别的人,今晚在酒桌上被客户灌得不省人事。他不得不喝的时候,大概第一次知道喝酒还会是这样的折磨。

伊莎贝信奉也擅长现实世界的实用主义,功利、利己、拳头为王。但包裹在心里最深处,有对浪漫主义的崇拜。不是玫瑰花之于爱情的那种浪漫。而是在艰苦卓绝中依然如诗人般疯狂和决绝,是经历半生沧桑后壮烈绽放如孩童般的纯真,是明知自己只不过一颗尘埃依然浪费一生遨游无限宇宙的执拗,是所有不计较后果、不畏人言、明知不可为而欣然前往的愚蠢、疯狂、不可理喻—浪漫。

它们通常只出现在电影里,引得她在黑暗中巨大的荧幕前,落下眼泪。

最近半年,它还是从拼音开始学普通话,是孩子般得意开一辆超跑来上海生活,是揣着一颗甜蜜的心冲进刀枪剑雨中。她不认为这是涉世未深的单纯冲动,也不认为全是殷实家底撑腰的底气,因为像她这样出身平平的人内心尚且有对浪漫主义的向往—当然也许永远停留在向往。他是实在行动,所以,浪漫无畏背后的艰辛痛苦,不看他家底如何,是真真切切地落在他身上。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弥漫开来,悄悄地改变着什么。

她眼帘低垂,比刚刚更温柔地拉起他的手,从手背开始擦,然后是每一根手指,再到手心。这个叫贾斯汀的男孩的手非常大,手指长且骨节明显,想必是多年挥杆练就。但他手心厚实肉感,丰润滑腻,和她梦里的一模一样。这是有福之人的手,他是一个被祝福的男孩。

把毛巾和脏衣服收拾妥当后,她把他卧室灯熄了,只留下床头一个昏黄的小灯和坐在床边上的自己一起看着他。昏暗中,七情六欲的蝙蝠又张大翅膀,哗啦啦飞出来,遮天蔽月。原来这群蝙蝠,从未离开她心里幽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