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魈寒(1 / 2)

睚魈寒

于沨立刻调头往回走。

快餐店的门上贴着的喜迎新春的“福”字被风卷起半角,于沨腾开一只手抚下,露出上画着的生肖,口中默背顺序——是三年前的。

正好是三年前,这条路修葺完,空气里弥漫的味道正是沥青味儿。

他擡头,新月正悬头顶,已经临近午夜,可他进来的时候不过刚刚日落。

一千天的光阴就这样毫无声息地退去。

于沨心中悚然,面上保持着镇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是幻境。他将两只手都彻底松开,对段景尘说,“你先下来,这里有问题。”

段景尘不干,牢牢地攀在他身上,哀求咕哝:“你就背我一段吧。”

于沨去解开他搂着手:“不是,我觉得我们好像……”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道路转弯处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于沨转头看去,弯道被一侧的山体遮挡,什么都看不见,但绝对是有什么东西在向他们趋近。

地面沙石不断震动,段景尘眯眼,似有所感,打了个醉膈,手指戳了戳于沨心口:“对了,十月初一,你不宜出门的。”

于沨:“什么?”

段景尘:“今天是秋祭,送寒衣,喏,他们都从坟头爬出来了。”

一个黑漆漆的尖从转弯处露了头,是一大群人,确切的说,是幽魂,他们面如死灰,有的肢体上可见森森白骨,挤压压的贴在一起,几乎塞满了整条马路。

于沨却再次问道:“今天真是十月初一?”

段景尘诧异他的重点:“你这孩子怎么了,过糊涂了?”

于沨没应声,冷汗上了额头。他再次意识到一件事,这里根本没有“我们”,只有他自己,“段景尘”也在过三年前的十月初一。

从他进入隔间,见到段景尘那一刻,这里的一切就已经都不对了。

——怪不得老板说没人!

于沨警惕起来:“段景尘,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段景尘老实回答:“就前一阵儿送你上大学那天啊,你爷不让我送你到学校,老帮菜管得宽,就让送到火车站……哎,你干什么?”

于沨在段景尘说话时突然攥住了段景尘的手腕,顺势直接搭上了他的脉。

偃刀脉,触脉如抚刀刃,是死脉。

于沨表情错愕——这脉象居然没错。

一直以来,段景尘都是这死水无波的脉象。

“给我看病啊?”段景尘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早说我这脉摸不出来什么了吗?”

于沨再次沉默,他彻底糊涂了。

他知道有些强大法术能制造环境,可极其隐蔽的细节,再高强也无法真正还原,妖物可以易容,可以仿音,但脉象实在难以作假。

这应该是段景尘本人?

于沨不断思索无解,心绪短时间内跌宕起伏,掌心发汗,心脏在胸口不受控制地咕咚狂跳。

段景尘像是能听到一样,不明所以地开着玩笑:“怎么了?不怕妖怪,怕鬼?”

于沨回他:“不怕鬼。”

眼下撞了大邪,还怕什么鬼?

不过浮白道只和妖怪打交道,与亡魂泾渭分明,管辖魂灵的都是阴律司的人,按民间的叫法是判官,那是正儿八经的阴官神职,而他们赚妖邪的“香油钱”,在那边看来,他们就好像是假冒的“治安大队”。

妖有真身,肉眼可见,鬼魂却没有附着,在没有什么法术加持下,于沨本该看不见的,但眼下这一群却清清楚楚地挤在路上,堵塞交通。

还来不及仔细思考,耳边段景尘语气玩笑道:“真不怕?怎么背都湿了,我罩着你,小心点走就行。”

于沨下意识问:“怎么小心走?”

“让他们察觉不到你。”段景尘说着,从他身上下来,却又立马贴了过去,段景尘稍高些,是完完全全的成年人骨架,从背后轻而易举的复住了于沨,手捋着他的胳膊对好。

两个人在灯下的影子缓缓重合,变成了一个人的。

段景尘:“你阳气足,吸了你一口,够他们闹出点动静了,呼吸放浅。”

说罩着,果然是“罩着”,于沨像是背上贴了个黑斗篷,不大适应:“不用了,我自己……”

段景尘捂住他的嘴:“说话也漏阳气,”段景尘屈膝,垫了于沨的大腿,让他往前走,“别张嘴了啊。”

于沨垂眼看了下自己的手臂,随后放松下来,不挣了,由着段景尘的操控着向前走。

身后“魂”潮汹涌,追得很快,在百米的距离上,一股土腥味瞬间刺激了于沨的口鼻,像雨后在泥巴地里翻找到了尸体,让于沨几欲作呕,咬紧牙关。

段景尘神色自若,见他不好受,帮他揉了揉胸口,低声说:“忍忍,吐也不行。”

于沨拧着脸,低头看着他的手上的动作:“..........”

你摸哪里呢?

于沨的注意力完全地从尸臭味转移到了这双罪恶的手上,揉来揉去,还没完了!

从前也有过肢体上的触碰,于沨不曾留意,从来没往那个方面想。但现在,段景尘揉得是刚刚听过表白并且拒绝了他的于沨,这举动意味忽然变了,变成了明目张胆的耍流氓!

于沨脾气温和,但不怯懦,他身处异境,本就浑身紧绷不敢松懈,这一下,直接激起了于沨与罪恶斗争的条件反射。

他擡脚后撤,狠力踩在段景尘正好探过来的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