蓍草卜
把段景尘留下,于沨跟着谢钦到了前厅。奉在一旁的茶,何拐李没喝,而是俯身端详着于沨那台缝纫机。
何拐李吸了吸鼻子:“一股怪味呢。”
谢钦清咳了一声,何拐李直起腰回过头来。谢钦两方介绍了一番,何拐李细看了看于沨说:“小帅哥,你最近有桃花运啊。”
于沨:“………”
谢钦的笑容尬在脸上,一时也没绷住:“你怎么看谁都有桃花运。”
何拐李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义正严辞地说:“不一样,不一样,于小哥的是桃花债,”他又指着谢钦,“你是桃花劫。”
合着就是倒霉蛋兄弟呗。
是债是劫的,于沨不在意,他直奔主题,问何拐李:“您都能看些什么?”
何拐李坐下来,翘起二郎腿:“那可多了,八字五行,风水布局,面相手相,都能看。不是跟你们吹,就我这悟性,早生几百年,《推背图》都得是我写的。”
满嘴跑火车的何拐李让谢钦汗颜,替他尴尬起来。其实印象中,何拐李是有点小本事的,当时他们第一次照面就是在西市场,一走一过的萍水相逢,但何拐李上来就握住他的手直呼好兄弟,求他帮忙解难,是瞧出了他的不同与能耐。
但这人到底是什么道行,他并不清楚。
于沨倒不介意他浮夸的样子:“我这里有个人,不知八字,求您给他算一命,行吗?”
何拐李看了眼谢钦,纳罕说:“不是说找东西吗?”
谢钦手冲着于沨一递:“听他的。”
何拐李“哦”了一声,点点头:“没有八字也行,有没有照片?”
照片是有的,于沨拿出手机,在他和段景尘的聊天记录里翻了翻,那百岁臭美怪的朋友圈里没有自拍,但偶尔会莫名其妙的给他发来一些生活照。
他挑了几张,递给何拐李看。
段景尘生得一张好皮相,何拐李嘴甜,上来就夸了一声“好俊”,但慢慢看着,他眉头紧锁,拿着手机忽远忽近地看,随后浑身打了个抖,开始喃喃低语:“你说什么?….是吗?怎么可能,让我说,你让我说。”
谢钦一愣,何拐李在跟谁说话?难道一身双魂?他怎么没察觉出来!
何拐李顿了顿,一开口那声有点变调儿了,尖锐刺耳:“说难听的别介意,此人不羁放荡,有大功、大势,且亦有大落、流亡之凶数!命格低贱。阳寿无多。”
他边说边掐手诀,掐到无名指指肚之时,手突然抖了起来,他表情惊异,嘴里滚着难懂的语言。
于沨见状立马拍开他的手,何拐李才一口气抽回来说:“阎王殿内,生死簿上,他勾了名!这样的人算什么命!”
何拐李发怒,谢钦心中却暗暗一惊,偷眼看于沨的神色。
何拐李说得没错,给段景尘这样的三界外的非人算命,简直就是在刁难人家——星文天时,早无法界定此人的吉凶,没有什么好问的,更没有什么能答的。
于沨坚定地看着他:“我要问过往,问他勾名前的生时流年。”
何拐李平下一息,墨镜后的眼睛一眯,又看回那照片,简单明了地说:“七岁起运,有美满之意,十六岁急转,考妣亡故,此后主居无定所,十八岁,有所依靠,但寄人篱下,”他眨了眨眼,“五行偏枯,情深不寿——运止二十八岁。”
“没了?”于沨急切地问。
“没了,你这是考我?”何拐李说,“我说得对不对?”
根据上一次魂忆里得出的信息,与何拐李对比,差不多都对上了。但短暂的流年中却无法探寻因果,也再挖掘不出来其他的东西。
于沨失落地解释说:“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只是情况特殊,想问一问他的从前。”
看何拐李的表情仍旧难堪,谢钦见缝插针地周全道:“其实我们也只知道一个大概,您说得都对得上,比我们还清楚些,厉害厉害。”
何拐李摘下眼镜,那声音恢复了正常,自豪道:“那当然,也不看看我背后是谁!”
谢钦瞪圆了眼睛,傻蛋似地问:“谁?”
何拐李啧了一声:“你没看我什么招牌吗?当然是八仙之首,异象真神铁拐李!”
对了,这人自称铁拐李转世。谢钦似信非信,又似懂非懂,脸都拧成了苦瓜,想开口都不知道从哪问起才不冒犯。
在一旁的于老调忽然乐了一声说:“他是仙家带领着一起修行的,仙家在他身边陪着,有时捆窍能开金口,刚才就是仙人言。”
可那背后到底是真假铁拐李就不得而知了,哪怕是有道行的神仙也会选择更被认可的方式承接香火。
何拐李遇见明白人了,冲着于老调拱了拱手:“老先生慧眼。”
大道三千,这是又一条修仙路,谢钦没成想,自己一找,竟还真找个能耐的。
于沨眉宇间阴霾不散,何拐李瞟了眼,指着于沨,声音忽然又变调了,有些戏谑的味道说:“你的命好。”
于沨擡起头。
何拐李神神秘秘地说:“日干坐贵,一世清高[1]。”他忽而一笑,随后又一仰头,换了人回来,那声音又如常,“哎?刚说到哪了?”
于沨从裤子兜里拿出一把鳞叶,道:“我还想寻一残魂。”
何拐李一惊:“找魂儿?”
于沨点头。当时绿蘑偶能卜出来那一卦看似轻松,但耗尽了他大半妖气,而且那看挂方式是段景尘亲授的,是正统出身,且方式古朴精准,现代寻常术士还真不一定能占出来。
何拐李身后的大仙算完命,留下一句莫测的话就抽了过去,像是不管此事。他捏了捏下巴说:“这可挺费劲呐!我倒是可以试试。”
话音刚落,成衣铺的门又有人敲响了。
于沨和于老调对看一眼,他们清楚,这个时间客人是不会来的,于老调走到门口问:“谁?”
“于大叔,是我啊!郑栋!”那门没锁,郑栋顺势推开。
他手里拎着烟酒,全然探望的样子,看了看满屋子的人说:“哟,于大叔,您有客啊,这么多人。”
于老调说:“孩子们凑在一起玩儿的。”
郑栋的目光在厅堂里扫了扫,看谢钦似乎有些眼熟:“这是谢家那小伙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