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路离在办公室坐了半个小时，白主任才出现。
他没进屋，高拔挺阔的身形往门口一杵，冲路离勾了勾手指，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命令道：“跟我过来。”
白主任长手长脚，走的极快，脚踩风火轮似的。
路离在后面插着兜不紧不慢的跟着，显得有些吊儿郎当。
每次来办公处都得走这一遭，他已经习惯了，这条路，他闭着眼都能找到。
白卓将身份卡放在感应器上，随着“嘀”一声，感应器的外壳缓缓上移，无数肉眼可见的红光从上到下将白卓的影像扫描进去。
【白卓，妖族，工号A2756】
伴随机械声音，圆型机械大门徐徐下沉，白卓往后瞥了眼路离，示意他跟进来。
这是办公处里单独的检测所，占地面积两百平方米，中央有一个粗高的培养基，蓝绿色的液体包裹着一个巨大的半人半妖的物种，无数的管子从下端插入，密集细小的气泡向上飘升，在水平线破开。
路离见过很多次，只有这次他问：“人族不是不可以擅自拿妖族进行实验的吗？”
白卓回头看他，张张嘴，一道轻快又戏谑的声音自侧方响起。
“这可不是真的妖族。”
路离偏头看去，操作台后面坐着一个人，身体散漫的向后仰，翘着二郎腿，脸上盖着一本书，书封上写着《三界史》。
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将书拿起，合上扔进抽屉里，脚尖一勾，椅子转了半圈，面朝路离。
“又见面了。”男人托着下巴笑。
路离不动声色的翻了个白眼，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多见面：“你说这不是妖，什么意思？”
白卓打断他：“问那么多对你没用，过来躺着。”
男人起身走过来，搭着路离的肩膀，推着他往前走，边走边用白卓能听到的声音在后面吐槽：“白主任年纪大了，下个月就要奔四位数去了，体谅一下吧。”
白卓猛地一刹：“……检测所禁止食用刺激性味道的食物，你早饭吃的包子是猪肉大葱馅的？”
“哇，鼻子真好用，”白卓用手掌圈在嘴边，“我时常怀疑白主任原身是条狗。”
路离深思：“我觉得也是。”
白卓：“……”
检测所南面是一座硕大的精断仪，用来判断不同种族。
路离麻利的躺上去，男人坐在椅子上，看了眼屏幕，白卓冷不丁说：“墨镜摘了。”
“隔着墨镜不行？”路离问。
男人笑了笑：“行啊，但是不礼貌。”
路离：“哦，那就不用摘，你们检测所的灯光太刺眼了。”
白卓皱着眉：“就你毛病多，我们天天在办公处待着，眼岂不是都瞎了！”
路离置若罔闻的偏开脸。
白卓目光闪了闪，趁路离不注意，一把薅走他鼻梁上的墨镜，路离“哎”了一声，阻拦的动作不赶趟，还睁大了满是惊慌的眼睛，把星蓝色的瞳孔明晃晃的展示出来。
白卓：“……”
男人：“……哦吼？”
精断仪：【检测结果已出，姓名：路离，种族：人族，身体状况：健康，请选择是否打印纸质版报告。】
男人说：“打印。”
白卓抢先一步把纸质版的报告拿走，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视线定格在“人族”这两个字上。
——
办公室里，路离瞧着白卓阴沉的脸色，以往看一本正经的白卓生气发火，脸上严肃的面具崩盘瓦解是一件很享受的事，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并不好。
因为这很有可能意味着，他的另一只耳朵上也许会新添一个洞。
右耳朵是标识，左耳朵是监视。
这又意味着，以后他的行踪会完全暴露在办公处里，那么毁掉和覆盖人界的监控，就毫无用处了。
那他的工作怎么办？
白卓喝了口茶，问：“什么时候的事？”
路离如实说道：“前天，不是说了吗，就发了一场高烧，把眼睛烧发炎了，开了药。”
“医院是给人族看病的，对你能有什么用？”白卓语速飞快，压着怒意。
路离曲起手指，指节敲了敲桌面上的报告：“白主任，这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呢，我看您戴的这副眼镜不是有色的吧？”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白卓才烦的要命。
如果精断仪有问题，那平妖簿总不会出错。
平妖簿只能登记妖族，无论试过多少次，路离的名字始终没办法被写上去。
可他不是妖，这蓝瞳怎么解释？还有半年前那场狼群纵火案，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全部死在那场大火里，只有路离离奇的活下来了，又该怎么解释？
白卓心烦意乱，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含恨说道：“我看你还不如当个妖族呢！”
路离沉默的低下眼，好一会儿才用嫌恶的口气低声道：“别恶心我。”
嘴毒不是一天两天了，身为妖族的白卓并没有计较，也没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