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见了陈香云这幅模样,赵明闻不由一怔，旋即失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倒做出这幅模样来？如今是什么拦住咱们季华了？说与我听听,或许还能帮你呢。你可别小瞧了,何必藏着掖着,这里有的人都不是什么外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陈香云只是摇头：“我如今算是明白了,昔日伯禽的不易了,移风易俗难，这确实亘古就有的事情。”
她掰着指头慢慢地数了起来：“因其俗,简其礼，通工商之业，便鱼盐之利。前辈是把话都说尽了，从前我听着,只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左不过就是费些时间罢了。如今才算知道厉害,先时的傲气，是一点都没有了。也难怪人说，不是自己亲自体会了,是不知道事情的利害干系的。我如今，也算见识过了。”
张崇福只道：“这是你还没上手的关系，公主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平素哪里同我们一样,与这些铜臭味的东西打交道？自然也有些难处，可多练几次,那就足够了。不见人人都说,熟能生巧,就是这么个道理。”
陈香云和赵明闻二人，事实上是各自分担了拂云城里的一半政务的。
赵明闻掌兵，自然要去清除积弊旧俗，她的势强，兵士也肯听她的，那么底下人就算心存抵抗，却也只能表现的无比乖顺。陈香云却要在怀柔上使功夫，她的身份更加的不凡，能够被列为座上宾，自然是很多人的荣幸，便是抓稳了这一点，她才能以自己身份为切入，精准地找到枢纽中最薄弱的端口。
两边并行，赵明闻对收受贿赂者进行处置的同时，陈香云则着手准备起了女医馆和官塾。
前者自然是为了产妇，随着百姓生活的不断安定，越来越多的孩童便降生了，这本是好事，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麻烦。怀有身孕的产妇多了。接生婆往往就不够用，就算侥幸接了接生婆来，可一旦遇到寤生一等的产难出现，就是她们也束手无策。勉强保下一方性命已是侥幸，多的是一尸两命，对于这样的悲事，众人尽管心中并不情愿，却也无能为力。
正是为此，女医馆的建立便提上了日程。
之所以是女医，一则顾及产妇及其家人心中的不甘愿，时下注重女子名节，就算是普通的民妇，对于这些事情上还是顾虑重重。做医士的多半是无法真给以什么帮忙的，隔着屏风和门略微问一问，除开了讳疾忌医，才算能给些助益，可这助益也不会大，为了避免担上干系也不过是太平方求个心安而已。
再就是两人心中也存在私念。
世上女儿多命苦，多个出路，到底能多救一条命。乱世当中，飘零的大都是这些女孩们，知道世事无法挽回，自然，也只有尽自己的可能了。
赵世闺和李娘子此次都跟了来，赵明闻做主，额外将赵馥也从京城接到了北地。父女团圆，更是喜事一件，赵世闺便越发死心塌地起来。
李氏喜欢这个女孩，又见她对疡医一道格外感兴趣，家中的儿子长大了，自然也就不需要李氏多费心思，于是竟也随同过来。两人一道，算是撑起了女医馆。
但人手到底不够。
如果只靠两人，百年之后，自然无人可以再承继，先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慈幼院中的女孩们倒可以充任，只是她们年纪尚幼，对于这些事情上到底并不把稳，旁人也多半因年纪并不信任。那么空缺出来的这数年，就必须有另外一些人来匹配。
可是，谁又肯来呢？
谁也说不上来这问题的答案，但谁都知道这事情的困难。百姓家多子，做长辈的忙于生计，本也没有那么多的手去料理杂事，那便是大些的孩子带着小些的孩子，女孩到了十三四岁上便要相看人家。
做人媳妇，婆家最看重的便是贞静，这是事关终身的大事，自然没有多少人愿意冒着这样或那样的可能，去挑战这一规矩的存在。
可从官吏家中走呢？那便更不可能了，这样的家最看重自己的门楣，如此离经叛道的女孩，无论是家中还是在外，都会使族人蒙羞。受了家族的恩惠，如今却使得家中因为自己染上了污点，谁又肯答应呢？自然也不会来。
于是事情便僵持在那里，谁也不知道，这解决的一天到底在什么时候。
而这官塾——却也同样遇到了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