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有没有觉得越来越冷了?”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凑到他身边小声地说,另一面捧着双手呵气取暖。他冷淡的瞥了一眼,没有做声。这孩子觉得无趣,磨磨蹭蹭挪回了不远处的少年身旁,趴到少年怀里哼哼唧唧。那少年抚慰地拍了拍孩子的背,冲着他和煦的笑了笑。他垂下眼帘,裹紧身上并不合身的棉袄,靠着树闭上眼睛假寐,路还长着呢,他可不想被丢在这山腰上。
落凰山并不是单独的一座山,而是联合附近的数座山峰并称落凰山,凤凰岭是这些山峰中最高的一座。凤凰岭直插入云,山上尽是密林,不乏野兽蛇虫出没其间,以至于鲜有人烟。只有山脚下的几个村落,村里的人靠山吃山,才会对这山上的路熟悉一些,外面的人根本不会轻易到山上来。
那么,这个人为何如此熟悉山上的小路呢他如此想着,他本是距落凰山三十里开外的王家庄人士,因家中变故被卖与人牙子,而这个自称莫言的男人是路过时临时起意买下他的。借着换姿势,他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大石头上盘膝而坐的男人,三十岁上下,冷淡沉默。他猜想这个男人只是个送‘货’的,因为这人根本没有认识这些孩子的想法,只是每人发了一件棉袄,为了抵御山上的严寒,也是为了方便指挥——每一件棉袄背上都有颜料书写的触目惊心的红色大字——他背上的是十,也是最后一个号码,那个总爱缠他的小子是五号,和煦的少年也就是那小子的哥哥是四号。
前路渺茫,不知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他心里不是不怕的,但怕有什么用呢?只是愈加的恨那些豺狼一般的亲人们,若他能活着,一定百倍偿还!但眼下这一劫该怎样度过?他眯着眼睛想,从没有听说凤凰岭上有人家,这男人究竟想让他们做什么呢
半个时辰眨眼便过去了,莫言言简意赅的道:“上路!”他们白天赶路时每两个时辰休息半个时辰——毕竟都是孩子。
“喂,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五号不死心的又跟了过来。
他依旧沉默着,有力气还是留着赶路吧,他从小娇生惯养,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半个时辰的休息对他来说并不算长。
五号嘟着红红的唇,颇有小女孩的娇俏。他真是不明白,这个哥哥为什么这般冰冷,几次三番搭讪都不理睬。他减慢脚步与后来的哥哥走在一起。
“怎么了,他又没有理你?”和煦的少年问道。
“恩,哥哥,我是不是很烦?”五号沮丧地问。
“怎么会,谁敢说你烦,哥哥绝不放过他。小小是最可爱的妹妹,他不理你可能是刚离开家,心情不好吧,小小不用放在心上。”少年安慰着自己的妹妹。
原来是‘她’,怪不得恁的缠人。十号如是想着,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自嘲的笑笑,自身都难保,哪管那许多。回头看看来时的路,一条曲折的狭窄小道渐渐消失在林间。他们已是到达半山以上,能见者颇远,山脚村落的袅袅炊烟,错落的土房,青黄的田地绵延向远方,更远处的那片庄子就是自己的家,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去······无声地叹了口气,罢了,眼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抿起唇,跟着众人一步一步走在这条不知通向何处的路上。
太阳是温暖的,只不过离太阳越近却不一定越温暖。
快要受不了了,他抱着肩膀瑟瑟发抖。他们已经快要到达山顶,五号那个小子,不,是小丫头,每时每刻都躲在她兄长的怀中,让四号揽着她一同取暖。其他的人也是个个嘴唇发紫,不停哆嗦,除了那个男人。
这凤凰岭的山头上,遍地都有一层薄霜,看上去什么都是白的。较高的树木很少,零星地站着,给人一种萧条感觉。路已经不明显了,莫言带着一群孩子尽量的循着平整的路走,但毕竟是山顶附近了,到处是峭壁,能走的路不多。
“哥哥,我冷。”小丫头小声地说,少年无言的将她搂紧一些,尽管这样做没有多大用。
“忍忍吧,估计快到了。”十号突然说,两兄妹惊异的看着他,这是十号第一次开口说话。小丫头毕竟单纯,冲他甜甜一笑,作为应答。只有少年与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忧虑,这样的环境定然是不能居住的,那么他们来这里的缘由就值得推敲了,极有可能不会活着下去了······
不知是最后的路好走,还是众人怕死的心情作怪,总之很快他们就到达山顶了。
山顶开阔,约莫有两间院子大小的平坦地方,环顾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往下看,是起伏的绿色山体,至于山脚下的景象,只在云雾缭绕间识得一点轮廓。
无论是哪个孩子,都没来过如此高的地势,有胆怯的已是双腿颤颤了。领路的男人环视一周,不喜地皱着眉头,沉声道:“怕什么,都站好,今日你们能站在这儿,是你们的造化,我是送你们去神仙的门下,有什么好怕的!”
果然要死的吗?十号只觉得一阵悲凉,心比这山上的空气还冷。看看其他人,也都是悲苦的的神色。只不过,下一刻,他们就见到了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景象。
莫言走到悬崖边上,从怀中掏出一块圆形的牌子,通体清亮剔透,中间是一个相当复杂的字,周围环绕着一些图像,看不清是什么,外面一周是奇特的花纹,整个看上去像有着繁复镂空的玉坠。
莫言将牌子托在手中,迎风而立,然后不知做了什么,四周的云雾开始变幻,汇集到男人手中牌子正对之处,不过几息之间,这处地云雾浓郁的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