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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之时,顾恺之将桓洛与小桃送了回去,桓伊已经在家中等候多时了。
“去哪里玩了,怎么到现在?”桓伊问道,“我险些就要派人去街上寻你们了。”
桓洛将手中的点心递给他:“哥哥不如先尝尝这些点心吧?这是今日顾郎君带我们一道去买的,我觉得口味不错。”
“嗯,出去玩还算没把我彻底忘了。”桓伊接过了点心,问道:“你们今日见到顾郎君了?”
两个人围着桓伊,高高兴兴地说着今日在瓦官寺见顾恺之画的维摩诘像,他如何筹得十万钱,如何为画像点睛等等,小桃言辞夸张,说那维摩诘点睛之后仿佛就要成真了一般,下一刻就要从墙壁上走下来。
桓伊听完了之后,也不由得赞道:“顾郎君画工超群,我今日与他父亲闲聊才知道,褚太后也曾邀他入宫。”
虽然小桃说辞夸张了些,然而顾恺之今日确实也是意气风发,桓洛说道:“想来顾郎君无拘无束,应该不会答应去宫里,哥哥明日若是得空也可以去瓦官寺赏画,顾郎君确实画得极好。”
“明日可能不行,洛洛还记得来之前我与你说过的那位名医吗?”桓伊说道,“我已经和秦医师约好了,明日我们一早动身,去天阙山找他,请他为你诊疗。”
桓洛想起来这位名医,听桓伊说过,他乃是葛洪的关门弟子。
然而她有些疑惑:“我记得,葛洪不是以炼丹著称的吗?”
桓伊颔首:“不错,这位秦方是葛洪赶赴广州任职前最后收的一位弟子,他天资聪慧,对于医疗之术颇具慧根,葛洪之后的精力与研究都放在了炼制丹药上,秦方却一直坚持悬壶济世,因此他没有随葛洪一起前往罗浮山炼丹,而是选择留在江东。”
原来如此,桓洛了然:“哥哥真是费心了,这样难寻的医师,都让你给找到了。”
“只要用心找,总能够找到的。”桓伊对着她微微一笑。
然而这句话,却重重地扎在桓洛的心上,像是触发了什么隐秘的机关,她梦里多次见到的那个白衣少年,与今日在瓦官寺瞥见的那位谢郎君,竟然重叠在了一起。
成为一幅具象的画面。
这种熟悉感有些微微刺痛她的脑袋,桓洛感觉有些不太舒服,说道:“哥哥,我的头有点疼,先回去休息了。”
桓伊见她皱着眉的样子连忙说道:“头又疼了?那快回房早些睡吧,等明日见了医师,说不定就有办法治好了。”
次日一大早,三人就动身前往天阙山,来到了秦方的住处。
素闻天阙山风景秀丽,每逢春日建康城中百姓都会争相前来踏春游览,然而这位秦医师住的方位,似乎是在天阙山另一侧,这里人烟稀少,山路难走,马车根本上不去,他们只得将车停在山脚下,沿着狭窄的石阶缓缓往上。
“洛洛,你还能走得动吗?”小桃大口喘着气,走了好一会儿,她的额头已经有一层薄薄的汗,桓洛的身体比她弱一些,小桃不免担心,走了这么久,她是不是能吃得消。
“要不要休息一下?”桓伊问道。
桓洛虽然觉得有些累,但尚且在可承受的范围内,她指了指不远处:“前面似乎就有一户人家,是不是秦医师的住处?”
又走了一会儿,三个人来到那间棚舍前。
没有木门,眼前只有一个稍微能遮挡的竹栅栏做遮挡,桓伊对着屋内喊了声:“在下桓伊,特来寻访秦医师,不知秦医师是否在家?”
一位貌美的妇人走了出来:“桓大人来了?”
桓伊作揖:“正是在下。”
她赶忙走出来迎:“先前收到了大人的信函,夫君已经在屋内等候了。”
又瞧了瞧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格外明艳动人,想必就是桓伊说的,失去了记忆的妹妹吧。
秦方夫妇俩均已经年过四十,然而还是看起来十分年轻,想来应该是保养得当吧,诊脉诊的时间太久,桓洛坐在他面前都有些无聊,一旁的桓伊和小桃倒是比她紧张得多。
约莫有一刻钟的功夫,秦方收回了手,问道:“你身上其他的皮外伤是不是都好了?”
桓洛点点头,她还什么都没有说,秦方居然就已经能够察觉到她受过的伤,看样子,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秦方顿了顿,继续说着自己的结论:“从高处坠落,却只是受了这个程度的骨肉伤,应该是后来落水了。方才我为你诊断的时候,你的五脏六腑尚未恢复完全,想来你坠落的时候应该是头朝下了,这种情况导致记忆缺失也属于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