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的时候,李爱国曾听跑金陵线的火车司机们讲起对金陵人的印象。
每个人的印象都不相同,惟一的共同点就是——自豪,那种深深埋藏在骨子里的自豪。
李爱国本以为自己有点理解了。
毕竟金陵是六朝古都所在,历史地位不次于京城。
但是看到保卫科何科长送来了219厂配发的物资,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小看了金陵。
“李爱国同志,你估计需要在219工作一段时间,相当于我们219人,按照规定,应该跟工程师们一样配发生活物资。”
他把厚厚一摞物品递了过来。
“这里有金陵袜厂的袜子、金陵大同被单厂的被单,可以晚上用。早晨您用芒果牙膏刷牙,鼓楼香皂洗脸,金陵毛巾厂的毛巾擦脸.”
何科长的语气看似很平淡,这摞物品已经把他的自豪展现出来了。
“感谢了。”对于219厂同志的热情,咱李爱国还能说什么呢。
周克在旁边看得双眼放光,搓搓手问道:“何科,我的呢?”
“这是牙膏、香皂和毛巾。”何科长把李爱国的东西递出去后,转身从招待所服务员同志手里又接来了一份。
“不对啊,袜子和被单呢?”
何科长很诚实的回答:“您的级别不够。”
周克尴尬的笑笑:“您没有必要讲出来。”
何科长歪脑袋:“我不讲出来,您怎么知道呢?您会误会我们搞区别对待的。”
周克看看手里的三样东西,沉默片刻说道:“你们难道不是在搞区别对待?”
何科长挺起胸膛:“小同志,我们是照章办事,执行厂里面的规定,怎么能算搞区别对待呢?”
周克:“.”
何科长离开了,周克给出了对此人的评价:“这货好像有点太古板了。”
李爱国也感到了这点。
何科长工作确实认真,却有点照搬规章制度了。
就拿厂里面的保卫干事巡逻工作来说,刚才一路上李爱国就发现了好几个漏洞,都是按照死规定执行造成的,
只是李爱国现在是客人,不便于直接指出来。
夜逐渐深了。
李爱国躺在大同被单厂的被单上陷入了沉睡。
跟所有军工厂一样,早晨六点半,激昂的歌曲响彻整个厂区。
李爱国按照金陵人做法,拿着全套金陵洗漱用品,草草拾掇了一番。
随后带着周克到食堂内吃早饭。
食堂内此时已经聚了不少人,那些工人们和工程师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
李爱国打了饭菜和周克寻了个空位置。
刚坐下,一个身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人走过来笑道:“你们是来自京城的同志吧,我是.”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老蒙,今天首长来视察,何科长让我们提前回去做准备。”
“爱国同志,咱们下次聊.”中年人笑了笑,转过身急匆匆的离开了。
周克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这人是谁啊?没头没脑的。”
“应该是技术科的工程师。”李爱国啃了一口蒸儿糕,这玩意味道确实不错,就是名字太吓人了。
“你怎么知道?”
“他戴了黑框眼镜,胸前别了钢笔,是个文化人.”李爱国说了一半,又咬了口蒸儿糕。
周克露出赞叹的神情:“爱国兄弟,你的观察还真是细微。”
“还有.昨天我在欢迎人群中见过此人,他当时站在技术科刘宏科长身后。”李爱国接着说道。
周克:“.”
他原本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向这位奶兄弟讨教提高自己的侦查能力,现在默默的撤回了。
技术科在搞准备工作,李爱国吃了早饭,也带着陈工来到了后面的试验场地上。
周克把战壕挖掘机开到场地上后,便和陈工一块给工兵连的同志讲解驾驶经验和维护方面的知识。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九点半,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金陵首长在厂领导和警卫员的陪同下走过来。
看到战壕挖掘机,这位战场上大杀四方的老将此时神情也有些动容了。
首长站在那里双眼紧盯战壕挖掘机,连说了三声好字。
“以后咱们布置前线阵地的时候,再不用担心人力和时间问题了。”
晨光里,战壕挖掘机宛如蛰伏的钢铁巨兽盘踞在试验场中央。
液压臂斜指苍穹,臂节处交错的齿轮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每节履带板都有门板般宽大,纹路里还嵌着前夜试验时崩裂的碎石。
“这铁疙瘩.“首长粗糙的手掌抚过发烫的金属外壳,指腹擦过焊接处凸起的纹路,“比我当年缴获的坦克还威风!“
首长扭头看向李爱国:“爱国同志,现在是不是该让我这个大老粗见识一下了。”
“演示开始!”
伴随着李爱国的一声令下,在工兵连的配合下,战壕挖掘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钢铁巨兽彻底苏醒。
液压臂如巨蟒般灵活摆动,粗壮的管道瞬间绷紧,迸发出令人心悸的力量感。
巨大的铲斗猛地切入岩层,火星四溅中,坚硬的混凝土块如同脆饼干般被轻易撕裂。
工兵连的战士们默契配合,指挥机械臂将破碎的岩块精准抛向七八米开外。
首长的眼睛里燃起炽热的光芒。
当挖掘机在十分钟内挖出一条长10米、深2米的标准防线战壕时,他激动地摘下军帽,用力挥舞:“好!好!好!有了这钢铁蛟龙,咱们就能修建出坚固的防线!”
首长身后的几个领导也纷纷点头。
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将了,一眼就看出来,战壕挖掘机挖出的战壕深度和宽度都特别标准。
并且在挖掘的时候,铲斗还时不时搞加固,战壕的坚固程度毋庸置疑。
首长大步走到李爱国跟前,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爱国同志,感谢你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好的东西!”
围观的厂领导和警卫员们也纷纷鼓掌。
简单的演示结束后,首长当场发布了命令,要求工兵连和219厂全力配合李爱国的工作,尽快掌握战壕挖掘机的驾驶技术和维护技术,早日形成战斗力。
“首长,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战士们挺起胸膛做了保证。
能够成为全国第一支驾驶战壕挖掘机的工兵连,他们都非常自豪。
“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李爱国的同志。”厂领导们也表了态。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
首长正准备转身上车,突然停住了脚步,看向李爱国,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爱国同志,你怎么不提赌约的事儿?是不是想让我落下说话不算数的名声?”
李爱国:“首长,咱们全国人民都知道您一言九鼎,怎么会赖掉那两箱茅台酒、螳螂刀法和少林寺棍法、拳法、腿法.”
“等等!”首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打断了李爱国:“我怎么不记得答应过你这么多东西?”
首长扭头看向肖参谋:“小肖,我真的全都答应他了?”
肖参谋看了一眼李爱国,一脸认真的回答道:“当时我不在现场。”
“首长,如果您很忙,我就不打扰您了。”李爱国挺起胸膛仰起脑袋。
那意思很明显,您这么个首长,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曾有人告诉我,让我在跟那个小火车司机打交道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被他憨厚的外表给欺骗了,我原本是不相信现在嘛.”
说着话,首长脸色一正,问道:“爱国同志,你学武是为了什么?!”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们都觉得奇怪,学武自然是为了变得厉害,能为什么?
众人齐齐看向李爱国。
李爱国深吸口气,缓声说道:“消除世间的冤屈和不公!”
嘶.这口气也太大了吧!肯定得挨首长的批评。
首长却突然笑了:“也好,林师傅在去世前叮嘱我,要把这身功夫都传出去,不要愧对了祖师爷,这些年我一直四处征战,还真是疏忽了这事儿。”
首长揉了揉手腕,看向李爱国:“小子,你跟我来吧。能不能学会,能够学到多少,就得看你的真本事了。”
闻言,现场的其他人可能没什么感受。
但是跟随首长的几个领导,尤其是跟了首长几十年的肖参谋却是心中猛地一震。
大部分人只知道首长是少林寺出身。
却不知道首长真正的师傅是当初把他带到少林寺的云游武僧林金子。
林金子是个武痴,刀法、棍法、枪法、拳法、腿法.都特别精通。
首长也是天生的习武人,跟着林师傅几年时间,学了个七七八八。
只可惜,没有多久,林师傅生病去世了,首长的心情很悲痛,再加上后来一直南征北战,收徒弟的事儿也就耽误了。
首长这些年来也经常指点战士们和警卫员们功夫,但也仅限于指点,并没有收徒的意思。
这次截然不同。
李爱国要成为首长的关门弟子了!
周克眼睁睁的看着李爱国跟着首长上的吉普车里,举了举手,想要询问是否能跟去,最终也没说出口。
金陵某个神秘的院落内。
“学武除了刻苦外,天赋也必不可或缺。”首长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水,抬起头看向李爱国。
李爱国知道首长这是要试试自己的身手了,说道:“我练过军体拳,首长,要不要给您打一套。”
“军体拳是个好东西,招式简单,杀伤力却巨大.演练就不必了,功夫不是用来表演的。”首长放下茶杯,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何福,你过来跟这个火车司机练练。”
不远处,正在指点警卫员们招式的何福走了过来。
他大概二十多七八岁的年纪,五短的身材,一身剽悍,生的是浓眉大眼,身上却穿了件四野的军装。
肖参谋看到何福出面,隐晦的提点道:“爱国,你小心点,何福是四野一位首长的警卫员,打小就在镇上的武术馆里练功,武功特别好,特别擅长一些老派的武术招数。”
能够以四野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了此人的能力。
李爱国感激的看了肖参谋一眼,走上了前。
首长喜欢练武,这边经常有人切磋,警卫员们娴熟的围了一圈,把中间围出了一个擂台。
站在场地中央的何福拱了拱手,不像是四野的大兵,倒有几分老派武林人的劲头。
“何家拳,何福,请了。”
李爱国看了他一眼。
“前门机务段,李爱国。”
这称呼算什么?火车司机火车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