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卡斯柏。太巧了,你怎么来中国了?”这位长着中国脸的世界公民。
“我爷爷是中国人,记得吗?他在厦门有一个项目,带我回来看看。”
“好巧,我们刚做了一个厦门的项目...等等,你爷爷该不会是里查德先生吧?”
“不用我介绍了?你已经认识他了?”
伊莎贝讲了事情经过,两人对上了,老华侨里查德先生果然是卡斯柏的爷爷。
“Whatasallworld!”太巧了两人同时感叹。
电梯马上快到24层,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卡斯柏记下了她的电话号码。
看他马上要存联系人名字的时候,她赶紧提出:“卡斯柏,既然来了中国,就记我的中文名吧,来我帮你输。”
她用拼音打出“ZhenL”,点save.
然后善解人意地说:“你以后可以叫我L.”毕竟“zhen”对他来说都太难发音了。
走出电梯,伊莎贝的小腿肚子一阵转筋。
后来她仔细反思了一下,自己从来没对卡斯柏动过一点心思。他们也就只一起喝过一次咖啡逛了一次画室,扯了点闲篇儿,世界公民卡斯柏先生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女朋友。自己就别心虚了。
可是才在内心抨击完阿文的小白面瓜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自己也曾做过一样的事,看来这不是个简单的课题,心里原谅了他一点点。
随即又想起人格测试的那句评价“惊人的内省和分析情感的能力让他们容易落入陷阱”,这不是一语中的么,对自己连连叹气,幸好老朱在不远处的桌前站起来冲她招手。
吃完饭大家又闹着朱老板请客去酒吧。
老朱公司年轻人多,体力好—干这行就得这样的人,刚开始大家还坐在一起,后来散开了各寻乐趣去了,只剩伊莎贝和老朱歪在卡座上分析人生。
后来看到卡戴珊在SNL上录的那首《grownasswonthecb》,伊莎贝抱头大笑。
那晚,老朱心情放松,便喝了点酒,开始大吐苦水。
说现在狼多肉少,项目越来越难接。而且拖欠设计费的多得是,几年前的项目还有没结清帐的呢。全公司人吭哧吭哧做完了,拿不着钱,这是什么事儿。她宁愿自己喝西北风也不愿意拖员工的工资。现在啊,她就盼着华侨爷爷赶紧给她打款,可别沾染了不好的风气。
又说她一个女的,自己开个公司,外面难听的话多了。一接到项目,就说她是靠不正当手段。
“怎么女的开公司就都得靠那些吗?不做那些就得饿死吗?”老朱连忿忿不平的劲儿都没有了,倒像是在反问自己。
“什么不正当手段?”伊莎贝不解。
老朱看外星人一样看她,“你是不是在外企呆傻了?一个女人的手段能有什么?”
伊莎贝瘪瘪嘴。
同学老朱,T大研究生,做为优秀毕业生毕业,参加过许多竞赛抱回许多奖杯。
她选的路比伊莎贝更硬核。她建筑和景观都做,从来不迷信这个行业是男人的天下。
刚开始是和合伙人一起干,那时候研究生还没毕业,后来理念不合干脆摘出来单干,一切从头再来。
这些年和政府、设计院、公司打交道,上至酒桌礼仪下至打印机墨盒更换,都靠她自己一手打点。
还得把自己收拾得姹紫嫣红,名牌加身。那些金灿灿的奖杯没帮上什么忙,奔驰的标倒比它们好用—“这年头,人都势力着呢!”老朱说:“谁有时间听你讲设计理念,大logo能传达的信息更多。”
然而看似深谙此道的她却心累无比,“当乙方当了这么些年,都不知道直起腰杆是什么感觉了。”
伊莎贝蓦然想起她当年一本正经和教授争执花境植物搭配时的样子。
“你说,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啊?你实现你当初做大师的梦想了吗?”
“害,还大师呢。我现在看见CAD就想吐。”
伊莎贝狡黠一笑,“大师都是手绘草图的。”
“这年头没有大师咯,”老朱喝口酒又倒在沙发上仰天长啸,“还是你舒服,毕业就进了甲方,还一直当甲方,虐我们这帮人。”
伊莎贝冷笑一声,“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甲方、外企,都只是换了种形式的江湖而已。”
“你这也回来了,以后打算干嘛啊?”
“跟朱老板干,要不要我?”
俩人一起笑起来,像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临走的时候,伊莎贝转头对老朱说:“这个项目的款如果拖了,你跟我说一声。”
“干嘛?你要去县衙击鼓鸣冤啊?”
“我帮你写封英语状告信,直接捅到泰国去,让丫身败名裂!”
“得嘞,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