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城门
绿蘑偶们累了。他们停在雪坑里,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山顶上高耸的建筑。
段景尘从长袖中抖出一个小酒壶,临走时,他带走那碗雪梨饮,那年半夜偷喝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过去总在用不同的机缘巧合与他相遇。而他最想遇到那人,他却费了全部心血,把他的人磨平,把他的心磨静。
段景尘长出一口气,一团寒气水雾铺在面前。望去山巅,仿佛咫尺,他快到了。这艰难的一程,他已经快走完了。
似乎休息好了,绿蘑偶们又聊起来,说着说着,提及了段子湘的名字,忽然就叫个不停,喝着风就着雪地喊着:“子湘,子湘!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绿蘑偶们打着滚,向上跑去,段景尘笑道:“子湘可是要烦透你们了。”
“才不会!他烦你,他烦你!是你总和他吵架”
“他就是喜欢和别人吵架!”
段景尘撅嘴,起身前行,追上他们:“胡说。我从来不吵架的好不好!”
可细一想,他与段子湘确实不少争吵——
发现玄离被灭的真相后,段景尘没有当即发怒发狂,那日与段子湘作别,他回到净山宗继续当他的小苦役。段子湘则继续当他的侍卫——即便查清了一切,他们却茫然得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能如何?
杀了那些高坐皇天的人么?还是疯魔血洗四州么?即便真的要这样,皆为蝼蚁的他们哪个有翻了天的能力?
两人像是心照不宣地把此事搁置了。然而每当段子湘以为前路无计可施,段景尘会不了了之的放弃之时,这个讨嫌鬼就会找上门来,想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计策。
是某个晴朗夏日,段景尘来找他,对他说,他要打玄离门的契咒,变成非人。
就是这一次,两个人起了很凶的争吵。
在很早之前,段景尘也说过自己要成为那种不死的怪物,那时刚刚破家,段景尘在灵泉山洞里还解剖一个半成品,尽管没有得出任何有效结论,但他把那血腥的画面铭记于心,日日回顾,生怕错漏了细节。
段子湘再次问他为什么。
段景尘说,他要救所有人。
他说一辈子太短,时间不够用。
他说这是唯一的捷径……
大概有两年的时间,他们居住在绿蘑偶的老家,在深山老林里,段景尘开始反复的试验,试图找到变成非人的关键。结果并没有收获,这之后段景尘为拿养心玉,又进了净山宗。
段子湘本以为他已经放弃这个念头,却在这个时候再次提起。他兴奋地来,跟他说,连年来,冥思苦想,终于找到了方法了——将两道契咒加身,并且同时背离。
由此就可以成为非人。
可在段子湘的眼里,他就是在玩儿命!
段子湘抗拒行下契咒,然而段景尘不依不饶,两人开始争吵,激烈至大打出手。
段景尘一边薅着段子湘的头发一边嘴碎地骂:“打啊,我们俩打,打死最好,同归于尽!我也少了一桩心事。不必牵挂。”
段子湘勒他的脖子:“用得着你牵挂?想跟我同归于尽?你最好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了。每天给人当孙子,你都多久没拿枪了!”
段景尘:“我不用手!用脚踢得枪都能正中你眉心!你以为我想装孙子?你他娘的不也一样,当狗腿子!”
段子湘气得不行,继续还嘴:“当狗腿子也比你体面!你非要走这条路!你有病!”
“才知道?”段景尘扣他胳膊,“晚了!”
两人十分凶残地扣抓挠扒对方,最后实在累了,才撒开手,躺下地上,急促的呼吸,而脸上全是血色的指印子,彼此都像是跟市井泼妇掐了一架。
狗腿子与孙子看着彼此,仍旧没有要和好的意思。
段景尘还是吼他:“你给不给我打契咒?你不弄,我自己弄,我一个不小心死了,你别自责!”
段子湘啐了一口:“谁自责!狗自责,我都不自责!”
段景尘不吭声了,开始运灵气,准备冲着自己天灵盖下契咒。段子湘一把拦下,吼道:“你要死别死我面前!”
段景尘指着他:“你还说你不自责。我死哪你管得着么?!”
段子湘:“……………”
段景尘:“我死了,你也不用埋我,你把我扔道边喂那些会自责的狗!”
吵累了。和这小无赖吵得好累。段子湘长叹一口气,点头妥协道:“……别闹了!我给你打……”
段景尘冷笑一声:“行啊,要是你一不小心给我弄死了……”
段子湘知道段景尘不会说什么“吉祥话”,打断道:“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