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下(1 / 2)

决战下

浮白道众人被对面高洁姿态闪瞎了狗眼。一看之下,相形见绌。他们哪里敢自称缘寻仙路之人。不过是在仙途角落的鼠蚁,行事跟风,混口长寿饭吃。

有人当场罢手,看着这群人直觉神仙下凡,跪地当场磕了几个头,哀告自己罪过。有人则作鸟兽散,落荒而逃。唯有几个坚定不移地举着鼓风机,眼睛不断地瞟那两个姓梁的主心骨。

灵魄那人发话:“背后袭击他人,行事不磊,当责道心。”

浮白道的人哪听过什么“道心”,更不知如何应对,主心骨梁洪涛在短暂的错愕后被“道心”二字定住神,他又开始来犹豫,说到底,他是想得善终之人,一想自己老了老了,却走到被人吊在树上、卑躬屈膝的地步,有点悲从中来。

突然,梁梧失声尖叫,指着他们道:“他们穿得衣服和千百年前,段景尘穿的一样!这是宗门穿着!他们是段景尘的同门………魂魄居然还在!”

在灵法末世的年代,这样罕有的术法与神迹无异!

他是怎么做到的?!

领头的一个魂魄听见他说话,向同门道:“他认识少主?”一番议论后,这群魂魄端方有礼地向他们约战道:“各位手无寸铁,要不要取些兵器来,也算我们不欺负人。”

浮白道众人:“………”

远远地,谢钦从后面走出来,只是看着并不过来,远程讲解道:“他们手中的东西会吹风,就是他们的兵器。别被热风扫到。”

玄离门这些老魂魄高低声地道:“原来如此。”

唯有其中一人回过头,冲他笑了下:“多谢,谢公子。”

谢钦稳重地一点头。

梁梧欢心地举起鼓风机:“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招数,快让我看看!”

大抵唯有年轻人不畏天高地厚,有勇气打破一些众人不敢打破之事。眼看着梁梧用他那二两肱二头肌颤颤巍巍端起鼓风机,送出自己稀薄的灵火,梁洪涛心里琢磨了一遍,到底还是站在了自己大侄子的身侧——面对着这群鬼神,他们不死,郑栋自会让他死,到时候大家统统下地狱听阎王差遣,落得个众生平等,谁还来问谁的道心?

他出手便是一团熊熊烈火,几个魂魄一闪而开,就地而捡的树枝做枪,挥打过去——人与魂斗,可人似鬼,魂似仙。这仙魔两道,原来总是分不清……

于沨的脸上表情仍然是无喜无悲,他近乎超然,手中银枪却凶狠可怕。郑栋那些言语撼动不了他分毫,在短时间内,他就被这杆锐不可当的银枪扎了近一百个眼儿,整个魔像漏了气的大气球,命脉无处遁形,原本藏在体内可以狡兔三窟,这下却成了不断露头的土拨鼠,等着挨锤。

修化了段景尘的真身,于沨的灵脉前所有的充满能量,像是有一部分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那份卓著的天赋开始了真正的发挥。

地面上的草木沾染灵气而疯长,藤条树枝穿过魔物的窟窿,将魔物整个身躯打成个扣,扭拧地被枝条缠绕,郑栋那无处藏匿的身躯暴露在最矮的树根,手中拿着那把刻满符文的金刀。

为了回护郑栋的身躯,煞气陡换形状,变成一团蘑菇似的东西盘在郑栋的脚下,郑栋一跺脚,那煞气向外扎开刺,齐刷刷地响起树枝折断的声音。

郑栋努力地清剿树木,终于捉襟见肘,煞气体型照最开始小了将近一半。成群的树木不停地贯穿煞气,如同贯穿他的耳鼻,他想喘息,就会被层层擒住,掩埋在树藤之中。

越来越吃力,他迸发出一大团煞气,将周遭草木全部炸开,微风吹过,草木又有起头之势。

然而这次,于沨收了灵妙手,手攥银枪,轮枪过背,在半空中划出漂亮的满月状,攒足了灵力将一枪脱手而出,直射郑栋。

扎在这具身体上,银枪才算如有实质地刺入什么东西,这具身体没有血,刺穿的声音像事刀裁空纸壳,发出噗噗地空气音。

于沨摸着枪杆有种熟稔的手感,将郑栋整个人他缝了一遍,极为精准地一针,刺过他胃部命脉,回针又正中郑栋左眼。

郑栋面部绽放着一个漆黑的大洞,比那些残肢的妖怪还要怖人,他却像个依赖爹娘的稚子,又再次叫喊:“爹!我的眼睛,快救救我!”

这一刻,他和三年前那个哀求父亲的郑栋无甚分别,而应声便有煞气填补他的缺口,于沨将银枪召回,却没有再次出手,看着郑栋拣拾零落的煞气的样子,于沨双眼微眯,问道:“有他,你的一切都能复原吗?”

郑栋像个瘾君子一样奋力地吸纳着煞气,洞穿的脑袋上似乎被填补了,当真恢复了原了,只是两个眼珠诡异地看向两端,道:“当然能,和你所谓的救死扶伤的灵妙手一样,哈,煞气也能,魔也是救世主,你不懂!”

不知那句触动了于沨的心神,他低头看着自己错乱掌纹,那上面是他逢魂的痕迹,这双人人渴望的灵妙手大半废于一个非人的魂魄。于老调总是和他说“活死物是造孽”。

偏偏是该死的人,让他功德万千。

他垂眼道:“煞气当然能。灵、怨、妖、煞,皆为天地之气,皆可修补众生,要看的是使用之人的心。”

郑栋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摸索着自己的左脸似乎已经复原,脸上拉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好了,你杀不死我的,于沨,从前段景尘不死是所有人的阴影,是所有人的渴求,可他还是死啦,死在你的手里,因为他有心,我无心,你永远也无法打败我,直到你筋疲力尽………”

于沨擡眼,眸子透彻,打断他:“可你的伤口没有愈合。”

郑栋:“什么?”

于沨的眼睛像是继承了段景尘的目力,他能看得见黄泉碧落幽魂幢幢,能看见灵智高低妖兽命脉,更能看见郑栋的自欺欺人,被银枪-刺穿的地方不过是用煞气虚掩着,保有不中用的皮相而已。

“你凡身已死,撑着你不灭的只是你自以为的幻想,”于沨毫无波澜道,“你的身体与灵脉被这头巨魔侵噬,它毫无神识,根本不是你的父亲,只是一段空渺的煞气。”

郑栋怒不可遏,身上的皮肉随着他的走动掉下来:“你学得和段景尘一样,胡说!”

他挥舞金刀,抵在银枪上,打出嘶啦刺耳的声音,金刀符文一亮,在将刺入于沨心口之时,停住了。

郑栋整个人被枪戳立着,剧痛让他不能靠近于沨分毫。啪地一声,金刀从他手中掉落。

于沨看着他,问了段景尘一样的问题:“你带着郑国亮的尸体,去了哪?做了什么?”

郑栋一愣,目光投向了不远处。

那边是梁洪涛和梁梧在与玄离门斗争之地。梁洪涛那精萃的窑火让段子霖等人缠住的身,一时未解其法。

看到这一幕,于沨忽然明白了,说道:“原来你带着他的尸体去找了梁洪涛。你也入了梁家瓷窑。”

郑栋喃喃道:“我爹他功成修魔……成了……你看不见么?”

于沨挑起郑栋脚下烂泥似的煞气:“郑国亮的神识没有操控这团煞气,而是被囚禁。”

郑栋胸口还戳着长枪,眼神惊奇地由绝望变成了不可置信。

“是魔,却非修魔,”他面无表情,说出了真相,“你只是瓷窑主人的……试验品。这团无主的煞气才是真正与你拼合的‘半魔’——你何必求人?”

——你才是魔物。